这一日。
严人美坐在干德道的花园洋房里的沙发上,她叫来陈光聪。
“光聪,你是不是和蒋梅英有联系?”
陈光聪在一旁站着,听到这话顿感不妙,却也不敢得罪嫂嫂,便说道:“认识”
严人美说道:“怕是不止是认识吧,你现在也是你大哥的得力助手,蒋梅英母子来港,难道你会不执礼相待?”
陈光聪顿感头皮发麻,硬着头皮的说道:“大嫂你才是大哥明媒正娶的夫人,自然也是我惟一的大嫂。”
该表忠心的时候,一定不能含糊。
陈光聪自然明白,严人美在大哥心目中的地位,没有她的许可,蒋梅英连门都进不了。
仅此一点,他就明白——在这一点上,绝对不能含糊,去让大嫂对自己有看法。
严人美终于笑道:“你不要紧张,我又不是要找她麻烦。既然现在大家都来到香港避难,多个朋友多一份好处,这样,你替我跑一趟,就说我想在香港大酒店和她一起吃个饭。”
陈光聪还是有些拿不准,看了一眼大嫂,他很担心大哥不在,两位嫂嫂因此‘打起来’,届时他便是罪人。
“看什么,真的就是吃个饭,难道你觉得我还会做那种事情!”
陈光聪连忙说道:“好,大嫂你是大家族出来的,一向是我们敬佩的。”
最后一句话,也是变相的提醒——大哥不在,大嫂你可千万不要去‘收拾’梅英嫂子和陈文锦母子。
“放心,快点去安排,你大哥下个月也快来港了!”
“好的”
陈光聪离开别墅后,躲在一旁的杨慧带着两个孙子,讨好的走进来。
杨慧看得出来,严人美的口风有些松动,心道流落在外的孙子,是不是有机会进门。
严人美没有对杨慧承诺什么,她的想法是见见蒋梅英,并没有让蒋梅英进门的打算,只是单纯的见见,看看对方好不好相处,值不值得认识。
来港已经有一段时间,严人美确实还没有适应,这边的朋友基本没有,夏天的温度又太高,很多方面都不太适应。
当然,好在有两个儿子陪着,严人美不至于感觉非要回沪居住不可。
第二天,严人美在香港大饭店见到蒋梅英,两女一见面自然都惊叹对方的美丽和气质,心道难怪那个男人如此。
严人美率先开口说道:“我一直都有感觉你的存在,但却没有真正和你见过面,说来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蒋梅英故作镇定的说道:“莫非严小姐对我有很大的意见,所以无时无刻的感受到我有影响到你的生活。如果是这样,那我真的很抱歉!”
她终究是晚一步,故今天她姿态很低。
严人美说道:“一开始我觉得,你很讨厌,介入我们的生活。后来我明白了,没有蒋梅英,一定还有其她女人,他有一个很有野心的想法。”
蒋梅英闻言,心里有些不舒服,严人美的话里,似乎是认为她可以‘取代’,陈光良不是纯粹的喜欢她,而是一种野心的需要!
“严小姐,我不知道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我和他确实已经感情很深厚,这辈子也不会分开的。”
严人美看了看蒋梅英,她确信陈光良喜欢蒋梅英的美色更多,性格方面也有,但一定是觉得蒋梅英更容易控制。
这样的女人,对她威胁不大,威胁不到她正牌夫人的地位。
与此同时,既让蒋梅英已经存在,那么为了预防陈光良以后再做出格的事情,严人美决定做出让步。
“我们做朋友吧!毕竟,你为他诞下了孩子,我不想孩子们变得陌生,他们毕竟是亲兄弟。”
蒋梅英激动起来,说道:“你肯让文锦进门?”
严人美说道:“为什么不呢,我知道你们以后要去美国,而我们要在香港,如果小时后能多接触一下,以后他们会兄弟之间的感情。”
总之,只是让孩子们进门,但还不能承认蒋梅英‘姨太太’的身份。
严人美不会一次性退让很多,但这次来香港避难,让她又学会了退让。
当陈光良来到香港时,已经是7月5日。
而前来迎接他的,便有严人美和蒋梅英,这让他错愕不已,两女什么时候见面的。
他看了一眼陈光聪,发现这小子已经低着头,假装不知道,心中便已经有数。
好在严人美率先说道:“有什么奇怪的,香港那么小,正好撞见就认识认识了!”
陈光良讪笑道:“倒是我忘了,你们都住在干德道。”
事实上,干德道算是香港很长的一段半山马路,这条路上还是有不少洋房的。
严人美随后主动挽起陈光良的胳膊,说道:“对啊,所以是邻居,而且文锦现在也在和哥哥、弟弟在洋房里玩耍。”
陈光良只能说道:“谢谢”
随后,他还是对蒋梅英说道:“辛苦你们两位了,走,我们回家。”
虽然如此,但陈光良却不敢忘乎所以,他知道严人美的性格,是不会那么轻易承认蒋梅英这个姨太太的。
不过今天的事情,陈光良心中还是充满了希望,严人美已经开始松口。
回到别墅,一家人团聚,陈光良的心情非常不错。包括弟弟一家三口,也来聚在一起,这个家一下就增加到10个人口,初步像一个家族了。
晚上吃饭时,陈光良说道:“我知道你们心中一定决定香港不能和沪市相提并论,甚至和内地的很多城市不能相提并论。但我们一定要将香港视为基地,基本意味着以后我们要在香港生活,哪怕短时间需要暂避,一旦战争停止,我们还是要来香港生活。理由很简单,香港是英国在远东的核心利益,将来不管华夏是谁统治,香港都不太可能收回,因为这里是和西方交流的一个窗口。另外,我们在香港经商的好处有很多,这里是自有贸易口岸,资金出入自有,我们既可以北望祖国大陆,又可以以香港为跳板,随时投资海外。”
严人美询问道:“只是香港能发展起来吗?我看这边的商业并没有太发达,人口也就100万的样子。”
陈光良说道:“一旦战争开始,香港的人口会在很短时间暴增,商业自然也会发达起来。”
严人美点点头,便不在发表言论,她心中早已经有陈光良给予的‘锦囊妙计’,将来是一定要来香港发展的。
随后陈光良谈起一件重要的事情,他对弟弟陈光聪说道:“目前我们在香港已经有四艘5000吨的船,你要把工作做好,一旦战争开启,香港必然成为内地抗战区的物资运输站,所以你要沉下心,和本地海员打成一片,到时候我们运输物资全靠第一手的消息。”
陈光聪感受到被大哥器重,连忙说道:“大哥放心,我一直在香港贸易业务上工作,这边的航运业务,我已经熟悉。”
“嗯,我送了八个字——灵活多变、保全自身。”
“是,大哥”
在香港的四艘船,接下来都要挂洋行的招牌,但运输的肯定是自己抗战区需要的物资。
虽然陈光良不想将这种工作带到家里,但接下来的抗战,他确实会亲自指挥,参与到其中。
两天后,七七事件爆发,全国震动。
因为这件事情的发展,国民政府也知道中日全面战争已经无法避免,开始研究各种战略。
一时间,全国已经垄断在战争的阴影中。
这天,陈光良在一众属下的陪同下,考察了‘广九铁路(广州和九龙)’。
金山航运的经理吴浩,在一旁说道:“老板,这条铁路下个月就能开通,到时候香港的物资可以从九龙站运输至广州,随后再从广州转运至武汉,这可是条战略线。”
陈光良自然明白这条铁路的重要性,香港是物资的重要转口贸易点,各项物资从香港出发,运输到抗战区。而粤省似乎要一年后才沉陷,所以接下来这一年时间,这条火车线路也十分重要。
“这条线,我们要尽快掌握,后续会派上大用场。”
吴浩点点头,说道:“明白”
事实上,金山航运的基地在广州湾(湛江),目前是拥有千吨重的船三艘,主要打通湛江至香港、湛江至西南诸省的航运线路。业务一直做的不错,而吴浩本来就是海关出身,目前已经成为陈光良手中的重要高层。
后续,香港的物资有四条线进入抗战区,第一条路线:从香港码头上岸,然后转运到广州,再沿粤汉铁路运至抗日大后方——武汉。
第二条路线:从越南海防港上岸,然后经桂越铁路、滇越铁路运送至广西、云南,再转至战时陪都——重庆。
第三条路线:从苏联阿拉木图经XJ、青海等省,最后运至GS省会兰州。
第四条路线是抗战爆发伊始,云南人民紧急修筑的滇缅公路,从缅甸仰光港上岸后,转运至YN省会昆明。
目前,陈光良旗下的环球航运(金山航运)已经摸清第一条、第二条路线。
事实上,主要是将租界的纺织品,运输至大后方。
又过十天,庐山讲话经过报纸传播华夏大地:“如果战端一开,那就是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皆应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
显然,政府已经意识到,全面战争已经势不可挡。
在干德道的洋房里,陈光良看着当日的《东方日报》,脸上露出凝重的表情。
自己算不算一个‘逃跑者’?
这一次战争,陈光良为什么提前逃跑,其实也是因为知道日本这次进攻沪市,在租界也是投了不少炸弹的,比如仅南鲸东路的一枚炸弹,就带走百货公司数百人的性命。
所以,陈光良为了避免家人和自己冤死在炸弹下,便提前避开。
那么这一次的淞沪会战,陈光良本人不在沪市,自然也做不成太大的贡献。
严人美来到他的身边,说道:“既然你知道事情必然会这样发生,也知道我们也必然会胜利,又很快愁眉苦脸,凡事只要尽力便可,不要将压力都给自己。更何况,你在内江投资的糖厂、资中的酒精厂、重庆的纺织厂、豆奶厂,这些不都是在为国家做贡献。”
闻言,陈光良脸上舒展开来,说道:“只是担心同胞安慰而已,不过你说的对,战争一开,谁又能百分百保证安全。”
必要时,他也会带家人去重庆,届时也会面临日本的飞机轰炸,谁又说他要做缩头乌龟呢!
严人美将话题岔开,说道:“我已经给文杰报名读书,小学一年级。”
陈光良一拍脑袋,说道:“这事我都差点忘记了,真是不应该。文杰四岁多了,加上早熟和聪明,读一年级没问题。”
在这之前,陈文杰是在家里接受的‘学前教育’。
严人美说道:“这些事情我能做,你也不要操心,等孩子读中学时,你再操心也不迟。”
陈光良点点头,对于子女教育,他其实已经有规划,等高中时就送到国外去留学,实行中西教育合并。
随后,严人美说道:“也不知道干妈他们,后面是去重庆,还是来香港?”
陈光良说道:“自然是先来香港,再去重庆,和我们一样。毕竟电影事业还是要继续发展的,庄铸九又是时代影业的经理。”
据他所知,沪市沦陷后,租界的电影院反而一票难求,因为大家要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试想一下,来自五湖四海的有钱人来到沪市避难,他们最不缺的便是财富,最缺的是‘享受’。甚至‘孤岛时期’的沪市,还迎来了东南亚的庞大资本,怕是有几十亿的资本来沪市,因为既是避险,也是投资回报率高。
所以在1938~1941年的租界,酒店、电影院、戏院这些场所,基本都是天天爆满的状态。
“太好了,总算多一个伴了!”
陈光良笑了一下,庄铸九和盛七夫妇,早已经绑在陈光良的战车上,自然是要跟着他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