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1937).
3月中旬,陈光良携蒋梅英母子,乘坐环球航运的船只,朝着香港直奔。
在船上,有一批黄金2.4万两,是蒋梅英的财富;除此之外,还有蒋梅英母子的大量行李。
显然,这一次蒋梅英母子将迁居香港。
之所以如此早,陈光良也是本身安排分三批过去的,这才控制风险。
3月中旬的天气依旧比较湿冷,陈光良陪着蒋梅英、陈文锦在船舱说着话。
陈文锦今年也已经2岁多,他还不明白这次去远行意味着什么,只觉得坐船很有趣。
陈文锦好奇的问道:“爸爸,香港有大房子嘛?”
陈光良摸摸他的小脑袋,说道:“自然是有的。你就那么喜欢大房子嘛?”
陈文锦奶声奶气的说道:“是妈妈喜欢大房子”
蒋梅英顿时在他脸上轻轻揪了一下,说道:“小家伙,难道你不喜欢大房子?”
“我也喜欢”
陈光良这时候说道:“半山的洋房刚刚建好,家具什么的也已经买好,我们过去住便是。”
他在半山区一共购入两幅地皮,一幅2万出头平方尺,一幅1万2平方尺,都在同时动工一年多了。
因为不追求豪华,故建造工期较短,蒋梅英的洋房在1月便已经建好,由弟弟陈光聪购入和布置了家具等。
虽然大家是去避难,但有钱人和没钱人的区别,还是要看得出来的。
待陈文锦睡着后,陈光良搂着蒋梅英,知道她有些晕船。
“说来也是奇怪,这一次坐船,我感觉好受多了。是不是你给我灌了什么灵丹妙药?”
“这个就是灵丹妙药”
陈光良作势欲亲,蒋梅英果断贴上来,两人一片温存。
随后,蒋梅英带着希翼的眼神问道:“你们什么时候来香港?”
“下个月,妈会带着文杰先到香港;之后我们基本都来香港了,放心我们最起码还能经常团聚三年时间。”
“嗯,这样的安排挺好我还想要个孩子!”
蒋梅英主动提出再要个孩子,让陈光良高兴的说道:“行,这次我们就要,要不要现在?”
蒋梅英害羞的说道:“瞎想什么呢,这隔音那么差,而且文锦还在。”
陈光良也收起那份心,他还不至于那么的开放。
虽然这一次航行,船上除了他的一些货物,其他就都是自己人,但毕竟也不是游艇,显然不能当私家别墅。
抵达香港后,陈光聪携杨秀英母子在码头等候。
陈光聪恭敬的问候道:“梅英嫂嫂、文锦,欢迎你们来到香港!”
为了区分,他还是称呼了‘梅英嫂嫂’,虽然蒋梅英没有嫁进门,但以哥哥的态度,必然是会争取其入门的。
所以,该有的尊重还是要的。
“你们好,这次我们倒是要做邻居了!”
杨秀英说道:“我们和梅英嫂嫂的住宅有一点距离,不过您要是有什么吩咐,我们随时候命!”
这话有点别扭!
蒋梅英假装不知的说道:“哪里能吩咐你们,听说光聪现在也是事业有成,能帮到你哥哥的忙。”
陈光聪连忙说道:“我还在学习替哥哥做事,梅英嫂嫂以后不要客气,有什么事情吩咐便是。”
陈光良这时候说道:“走啦,客气做什么,都是一家人,以后在香港互帮互助很有必要团结。”
他一发话,大家自然连忙团结起来,杨秀英也不敢再耍什么小动作了。
事实上,她刚才有些失态了,她内心还是在想一件事——既然表哥你能娶姨太太,当初为什么那么冠冕堂皇的拒绝她。
当然,她现在和二表哥也很幸福,刚才只是勾起一点往事,随后便就忘记了。
来到半山区后,汽车朝着干德道驶去。
干德道是半山的一条很长的道路,后续陈家都住在这条道路上。
当抵达蒋梅英的新洋房时,陈光良还是感受到‘豪宅’的气息,首先占地面积也有12000平方尺,相当于2亩的样子。主建筑是一幢三层的洋房建筑,另外有院墙和安保岗等。
这幢建筑物从购入地皮到完工,一共也就花了一年半。
一番参观后,蒋梅英母子也算正式入驻下来,不算是人生地不熟,毕竟陈光聪一家已经在香港生活两年多。
第二天,陈光良来到中环的平安银行,蒋梅英也随行。
此次蒋梅英的2.4万两黄金,自然要存进平安银行的保险库里,等待时机再转移至美国。
办理好相关的手续后,蒋梅英这一房的资产算是转移至香港了,当然这也只是小头而已,算不上什么。
随后,陈光良在办公室里翻阅了长江地产在香港的投资物业情况。
长江地产在香港,大概购置了近50万平方尺的住宅地皮(相当于近90亩),以建设洋房计,大概是300幢左右的3~5层洋房。
“目前,我们已经建成120幢,剩下的年底将全部竣工。只是建筑费基本都是贷款形势,平安银行香港分行也感觉压力很大,催促我们尽快出租还债。”严宽为难的说道。
虽然有老板指示,平安银行香港分行必然会给予建筑贷款,但平安银行在香港的存款本来就不多,确实感觉到很大的压力。
陈光良当即说道:“这次我来香港,兑换了200万港币,其中150万已经用于偿还长江地产的建筑费。所以,你不用担心债务了,后续的建筑费用租金凑集问题不大吧?”
严宽当即说道:“没问题了,总建筑费和税费一共也就预计在200万港币,而今年我们已经开始出租,后续能解决了。”
陈光良点点头,长江地产的这些地皮和物业,总计投资在400万,已经是相当庞大的资产了。
就是以50万平方尺的地皮计算,而且还是油尖旺、港岛的优质住宅地皮,将来也是一笔庞大的资产。
这一次他带来的200万港币,实际上就是出售环球航运的资金,在支付给长江地产150万后,剩下的50万可以给蒋梅英在香港置办一些物业。
虽然这一房以后会去美国生活,但多一份保障,也是好事。
陈光良在香港就待了十天时间,就急着回沪市,加上路上的时间,也花费了半个月的时间。
当然,安顿好蒋梅英一房,也意味着‘迁移’开始。
陈光良已经让弟弟陈光聪和他一起回沪,然后在4月份,先将母亲杨慧,以及长子陈文杰,接到香港。
分批出行,更加保险。
平安银行。
夏高翔、叶熙明走进来。
“老板,棉纱已经涨到248元每包,还真是有人在大力做多!”
陈光良抬起头,说道:“是谁在做多?”
叶熙明随即汇报道:“徐懋昌,也就是徐庆云的二儿子,但似乎他背后也有人在支持,这次力度很大。”
一般来说,棉纱每包的上下浮动在一个交割期里就5~8元。
但从去年10月份开始,棉纱包已经涨到今年2月底。
按照道理来说,2月底后就应该下跌,因为淡季来了。
然后不仅没有跌,反而涨了将近十元,这属于反常,肯定是有人在做多。
陈光良说道:“他能有多少资产?”
叶熙明说道:“当初徐庆云死后,两个儿子好像各分到350万的巨资,实力也算不错。”
陈光良点点头,他也想起来,这个徐庆云很有钱。
徐家经营棉纱业始于徐庆云之父徐锦章,其曾在上海英租界开设纱号,人称“纱业老鬼”。徐锦章因病早逝,徐庆云接班,二十二岁就在上海创设了“福泰棉纱号”,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曾以百万两白银盘进外商棉布,获利倍余,一跃成为上海纱业巨头。1922年,徐庆云任大英银行买办。1923年,接盘“大丰纱厂”,改名为“大丰庆记纱厂”,自任总经理,并历任纱业公所董事、上海华商纱厂联合会董事、华商纱布交易所理事长等职。徐庆云还兼营钱业,在上海独资或与人合资创办“恒隆”、“恒来”、“敦余泰记”、“寅泰”、“恒异”、“同庆”等钱庄,系当时上海滩十大巨富之一。
1931年,五十一岁的徐庆云病殁,名下的巨额遗产由两个儿子徐懋裳、徐懋昌继承。
老大徐懋裳是青帮人士,子承父业做生意,对帮会活动比较积极;老二徐懋昌则是一介纨绔子弟,做事向来没有章法,弄到哪里算哪里,人称“无轨电车”。
也算是有名的人物。
“莫非是杜月笙在支持徐懋昌,那么也就是说‘三龄公司’在做多?”陈光良的脑海里,很快散过一个念头。
徐懋昌的大哥是青帮人士,那么这样倒也联系得上。
所谓‘三龄公司’,这“三龄”的意思就是以宋美龄、宋霭龄以及宋氏养女妙龄为首的三人。
“我们要不要抛?”叶熙明试探性的问道。
新丰纺织可是手握大量的现货,恐怕很多人都不知道。
陈光良当即说道:“让新丰纺织的人注意,必须在租界保有2万包棉纱现货,不得调用。至于抛售,一切等我的消息,而且一切要严格保密。”
叶熙明连忙说道:“好”
两人离开后,陈光良又思索起来,这次‘三龄公司’、杜月笙、徐懋昌的对手盘,到底是谁?
毕竟没有对手盘,还玩个P,根本不可能赚到钱的。
当然,他现在是稳坐钓鱼台:
第一种情况,如果棉纱真被炒高到一个很高的程度,例如280元每包,那么新丰纺织便顺势抛掉2万包,甚至3万包的存活。
第二种情况,如果棉纱炒不高,新丰纺织就是囤积这些物资,也不会亏,只是赚多少的问题而已。
业内行家见徐懋昌大肆买入棉纱包,不禁哂笑,都说这小子仗着手上有老头子传下的巨额遗产,就不知深浅地跃入股海玩水来了。
其中也有若干行家(包括经纪人),以前受过徐庆云的好处,觉得眼睁睁地看着徐二少爷把大量金钱白白抛掉于心不忍,就出言指点,厚道些的甚至专门请徐懋昌吃饭,在饭桌上与其长谈。
可是,“无轨电车”却置若罔闻,只管横冲直撞往前乱开,有一股死不回头的愣劲儿。如此这般,大伙儿也就不再去多费口舌了。
徐懋昌如此折腾,自然引人瞩目,惊动了“北四行”。
“北四行”是此时在全国金融界有一定知名度的四家华资银行——金城银行、盐业银行、中南银行和大陆银行,其金融辐射功能遍及长江以北,故被称为“北四行”。
这四家银行中,中南银行是获准可以发行货币的。其余三家银行就与中南银行联手经营,组建了一个“四行储蓄会”,这于金融界的资金运作大有好处,“北四行”因此而敢进行一些其他银行不敢贸然出手的业务。
这次,当“北四行”得知徐老二竟然斥资意图做多时,顿时对其发生了兴趣。这四家银行手头原本就囤了些棉纱期货,于是就决定抛出,待徐懋昌做多做不下去而不得不低价抛出时再吃进,预计这次交易量大,即便如此一出一进,“北四行”也能大赚一笔。
“北四行”一出手,一些股业大鳄和百姓散户随即“跟批头”,也把手里的股票(棉纱期货)抛出。
而奇怪的是,竟然有一些来历不明的人也挤了进来,支持徐懋昌。
“北四行”对此进行了调查,分析出这些家伙中的一部分可能是徐懋昌的老爸徐庆云生前的朋友,另一部分则是徐家老大徐懋裳的外地青帮朋友。
这样,市场上就形成了以“北四行”为首的空头集团,和以徐懋昌为首的多头集团。
“北四行”有的是金融专家、股坛法师,他们的底气来源于对市场的分析:据预估,多头一方在期货交易截止日期之际,将没有足够的资金来支付订购期票所应付的金额,所以,只有低价抛售。
届时做空一方再行购入,其差价就是他们所获取的利润了。本着这种打算,空头集团在卖出空头股额时,都是超额卖出,尽情地逗徐二少爷。
到时肯定是“大限将至”的徐懋昌先沉不住气,不得已低价抛出手中做多时购入的股额,不然,纱布交易所就会对其强行平仓。
也就是说,徐懋昌的“大限”在先,空头集团的限期在后,做空方肯定可以在徐懋昌破产前以低价位把超额卖出的股额补足轧平。
从4月份开始,两大集团开始在沪市华商纱布交易所,杀的刀光剑影,双方都有跟屁虫加入,让棉纱的炒风越演越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