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8月初旬,在沪的日本纺织业总算发现异常,通过种种渠道得知,今年的棉花将大丰收;同时,江浙财团根本就没有‘预收购’,一直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而已。
“上当了,棉花不值50元一担!”山田秀一面如死灰的说道。
一旁的买办心里实际上已经笑开花,毕竟这一次出钱的是日本人,他们反而获利不菲。
“山田先生,还要不要继续收购棉花!”
“你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棉花将会大丰收。”
买办委屈的说道:“我已经告诉你了,今年棉花产量不会低于去年的,至于具体丰收到什么程度,其实七月份还不足以看出来。”
山田秀一忿怒的说道:“八嘎,你们只那人大大的坏!”
买办虽然挨骂,但敢怒不敢言,只是嘀咕道:“明明是你们被人给耍了”
“你在说什么!”
“没说什么,那要不我先离开,你再好好考虑考虑。”
山田秀一不耐烦的挥手,他很是怀疑这些买办知情不报。
很快,沪市的报纸刊登了日本纺织业再吃一个败仗,传得神乎其技。
《东方日报》:日本纺织以高于50元每担的价格,预收购长江流域的棉花,结果表明,今年的棉花是大丰收,根本不值50元每担;据说,是有人故意设套,让日本纺织业高价预收购棉花。
《申报》:商战也是战场,民族实业家陈光良让在沪的纺织商人连续两年吃败仗。
一时间,日本在沪的纺织业,成为一个笑谈。
“哈哈,这些日本人也有今天,分不清行情,连续两年吃亏。”
“我怎么觉得,是人家陈光良手段高明,将日本人耍的团团转。”
“不过话说回来,日本人高价购买棉花,受益的是华夏棉花种植户。如今江浙财团似乎在压价棉花,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瞎说什么呢,棉花的价格是根据当年的产量来定价的,而且去年倒闭那么多家纺织业,今年棉花如果大丰收,价格只会在40~45元每担,甚至是40元出头每担。”
随着舆论的发酵,日本纺织业也成为列强的笑话,更是直接惊动了日本官方。
自然而然,山田秀一等人被大骂一通,甚至山田秀一被日本总部撤换,成为业界的笑话。
当然‘陈光良’三个大字,也被日本人恨的牙痒痒,相当于仅此恨宋仔文的程度。
这些年来,陈光良在白糖、航运、金融领域的贡献,让南鲸政府和国家受益匪浅,这已经严重影响日本后面侵华的代价(实际上对苏区也是一种麻烦)。
不仅仅如此,当初陈光良挽救的沪市工厂和文化,也是一直振奋着华人的心。
历史或许大的方向不会改变,但日本的伤亡代价,一定会高不少。举个例子,这一世陈济棠的实力是比前世雄厚的,特别是在空军上,如果不是南鲸方面买通人家的手下,估计比广西麻烦的多。(事实上,两广都是和平解决的,但吓了全国人民一次)
这一日,陈光良来到长江出租车的会议上,随后他召集几个核心高层,包括总经理梁孟起、业务经理许业广、汽车部经理郑文生等。
他开口便是‘晴天霹雳’:“我打算将长江出租车出售,但关于你们的后续安排,我想了2个:第一,是去我的其它企业工作,薪资待遇不会变,但岗位需要一步步适应;第二,新东家说不定也需要你们,但我会给你们三个月薪资作为补偿。”
七人非常的惊讶,梁孟起随即说道:“老板,目前长江出租车在沪市占有率第一,并且超过其余三家很高的份额。就是利润方面,每年也有四十多万的利润,回报率相当的可以。不知道你为什么想出售这样一份优质产业?”
从1931年开始,截止到目前,长江出租车差不多为陈光良带来220多万的利润,实际上就是回本了所有的投资。
但长江出租车现在还拥有225辆出租车、12辆卡车,这些资产的价值就在150万以上。
现在一辆新汽车要价12000大洋,就算是二手车,也要5000~6000大洋。
再加上分行、代叫点等无形的资产,长江出租车完全算得上香饽饽。
陈光良开口说道:“投资战略的转变,这个你们无需多问,总之我要在一年时间内卖出。”
众人见陈光良的决心已定,也不由得相互之间看起来,意思是商议下共推进的问题。
这没有问题,毕竟事关前途,大家沟通交流正常。
虽然陈光良答应继续聘用他们,薪资待遇也不变,但去了其它公司,工作岗位肯定不可能再是高层,又要一步步上爬。
这时候,许业广提出一个问题:“老板,如果由我们管理团队去拉投资,买下长江出租车,是否可行?比如我们管理层,再加上出租车司机,类似长江租车行的模式,但我们是凑钱真金白银的买下。”
这是个好问题。
陈光良事前也没有想到这一点,他更倾向抛售给竞争对手,或者引进新的投资者。
他担忧的是1937年后,出租车经营困难,免得汽油短缺,华界被日本占领等问题。
但可能的情况还有,租界的出租车依旧可以经营,而且如果不是陈光良经营,日本人也未必针对。
但是,陈光良还是说道:“你们跟了我很长一段时间,知道我不会无缘无故抛售这份优质资产,这里面是存在风险的,例如中日之间爆发战争的可能性。现在我告诉大家我的担心,至于什么选择,你们可以私下商量一下。长江出租车的资产情况,我已经统计出来,售价是不能低于150万元,你们自行考虑下,一周给我答复。”
“好的”
这算是友情提醒了。
散会后。
高层面也分成两排,以梁孟起为首的高层,倾向替老板卖掉,然后投身老板其它事业当中;也业务经理许业广为首的,更倾向集资买下,因为这份资产太好了。
许业广说道:“150万而已啊,你们想想三年多就能回本。而且就算拆分来卖,一辆二手汽车6000元都没有问题,仅225辆的价值就已经135万大洋;还有那12辆卡车,加起来就150万了。这还没有算汽修厂、呼叫中心、分行网络等等,这些基本都白送了。”
汽车部经理郑文生说道:“如果是集资的话,600名职员每人就算集资1000,也不过60万,这依旧是数额庞大。最好的办法,便是再从外面拉拢投资者100万,员工集资50万。”
梁孟起这时候急道:“以老板多年的眼光,担心是不无道理,若是让几百名同事亏钱,大家又于心何忍?”
他是从长江地产走出去的,也时常和老同事们交流和沟通,自然知道老板的先见之明的厉害。
许业广心中大喜,梁孟起不同意,那么就是出走,他便可以胜任总经理,至少也是第一副总经理。
他开口说道:“梁经理,投资自愿性,这一点我们当然可以沟通明白。而且老板也不希望长江出租车就此解散,车队被打散,如果能继续经营,我相信老板也愿意看到。同事们投资与否,属于自愿,我们先统计愿意投资的,再去找新股东加盟。”
梁孟起只能说道:“既然你们这样决定,我无话可说,不过我选择加入老板其它企业,就不准备投资。当然,我会站好最后一班岗。”
“好”
陈光良决定提前卖出长江出租车,自然也是担心明年上半年卖的话,会有些时间紧张。
而卖出长江出租车,陈光良还可以得到一笔资金,准备兑换成黄金,拿到香港去。
目前,陈光良的八家一级企业中:
长江地产,实际上在沪市仅少量的物业,已经变相的迁移至香港、重庆;
长江出租车,准备马上卖掉,自然不再持有一股;
香格里拉饭店,则不打算卖掉,准备1945年抗战结束,再考虑在1945~1946年出售掉股份,这里面的情怀意义很大。
环球航运,本身就是可走资产,随时可以离开,不存在售出。
平安银行,已经将资产转移至香港不少,在孤岛时期的沪市,也会继续经营。
新丰纺织,两家工厂都在租界,就是准备利用租界,来为抗战提供战略物资。
时代影业,明年将沪南的基地卖掉,基本也就转移至香港。
维他奶,香港工厂都已经建好了,明年则准备将沪市的工厂,搬到重庆去,避免落入日本人之手。
至于其它合资企业,陈光良准备明年上半年卖出股份。
整体来看,日本人是基本没收不了陈光良的资产,毕竟租界虽然日本特务多,但还不至于日本有权直接没收租界的工厂和资产,至少也得等到1941年。
前世在租界,不仅短时间涌入几百万人口,工厂数量也增加数倍,这充分说明,在租界的日本人,不能随意没收华人的资产。
时间到了8月底,长江流域的棉花丰收季来临,而价格也趋于平缓,和陈光良预期差不多,普遍在40~43元每担区间。
而在7月份,日本人基本是以50元每担预收购,损失可谓惨重。
今年棉花大丰收,但不意味着农户的棉花能第一时间被人收购完,事实上,很多农户的棉花都还要储存好,毕竟收购商也不可能压货太多,纺织厂就更不用说了。
一般纺织厂需要多少棉花,都是月月购买,很少有压货的习惯。也只有那些大纺织厂,才会收购大量的棉花,然后将其以‘纱锭’的形式,来体现一家公司的规模。
而这一次新丰纺织得到平安银行的贷款支持,自然会成为市场上最大的棉花收购商,价格也是尽量压低。
新丰纺织预计要收购25万担的棉花,这个数字在长江流域的棉花产量中,也是相当重的一个比例;与此同时,还需要庞大的仓库支持,新丰纺织采取租赁的方式,并没有要求租赁在租界,基本都在华界。
当新丰纺织的棉花采购目标一出来,童润夫等人便明白一件事——老板是在囤积物资,怕是真有战争要开始了。
“童经理、李经理,棉花收购上来后,我们要尽快将棉花纺纱,以棉花包的形式存放在各大仓库;至于我们自用的纱锭,则包括香港工厂,只要要预留今年用量的两倍。”
从去年8月底到今年8月底,实际上新丰纺织业就用了6万担棉花出头,而且现在仓库都还有不少纱锭没有用完。
但这期间,纺织和炒卖棉纱包,获利是近200万。
童润夫点点头,说道:“最近,两家工厂已经开始‘三班倒’,国内和海外的需求也增加不少,看来纺织业的春天是真正来临了。”
可惜这个纺织业春天就持续了一年时间,像这样的好行情,很多工厂都是大赚。
陈光良估计,仅租界的两家工厂,接下来一年的利润都会在200·300万,回报率非常的高。
“好对了,新丰高级纺织学校的第一年经费,我可以给15万元。希望你们好好的承办,为国家,为企业培养一批又一批的高级纺织人才。”
李升伯大喜,连忙说道:“必不负重托”
新丰高级纺织学校,准备招收高中毕业生及中等专业学校有关专业毕业生,经严格的入学考试后,再由专职及兼职教师授课,教室大多为著名教授、专家,留学回国人员占70%。童润夫、李升伯等公司负责人均会到校亲自授课。学校供给学生食宿,不收学杂费,发给书籍、制服,并按月发给零用钱。
这项投资为未雨绸缪之计,作及时树人之策,但求有利于国,有益于民,虽年费巨资,在所不计。
而童润夫和李升伯最近一年多,也为新丰纺织系统招募和培养很多人才,目前新丰纺织包括中高级专职人员一共50余人,其中留学日本的16人,留学英国的4人,留学美国的6人,留学德国的2人,即有一半为留学归国人员,其余也都是资历深厚、学有专长的大学毕业生,是一个知识密集的人才结构。
“香港工厂,要争取明年初就能开工!”
童润夫回道:“如今机器已经到港,我们马上就会去安装和调试,年底开工都不是问题。”
陈光良满意的说道:“好,你们后续有什么好的建议,尽快放心大胆的去做,知会我一声即可。”
“多谢老板的信任”
陈光良只管大方面的计划,童润夫和李升伯等人享有较高的自主权,比如童润夫还想利用新丰纺织的财力,开设铁工厂和化工厂,陈光良只是建议在租界投资,支持还是支持的,毕竟也是完善产业环节,投资也不是很大。
聊了一阵后,陈光良心情不错的离开工厂。
新丰纺织,堪称他的赚钱利器,且不说陈光良利用这家工厂‘炒棉纱’就能让其回本;一旦抗战开始,新丰纺织必然能拿到‘军工单’,届时肯定能继续大赚。
纺织、白糖、酒精、航运,都要发战争财,实际上是火中取粟。但如果没有陈光良布局,抗战的成本必然增加。
本来黄金白银之物,远没有抗战的物资管用,陈光良赚点自然心安理得。
一周后,长江出租车易主,成为沪市的一大新闻。
作为沪市出租业的龙头,盈利巨大(事实上也有没有负债的原因),但陈光良却以150万的‘低价’出售给新财团。
在这个新财团中,长江出租车‘员工公会’持股33.33%,其余为一些个头投资者。
而这其中最大的投资者,竟然是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三大流氓’,杜月笙还当选长江出租车的董事长。
这让陈光良错愕,接盘侠居然是他们。
当然,他只关系自己的150万到账,杜月笙等人倒也不会欠陈光良的钱,第一时间便全额付清。而新任的长江出租车的总经理,便是原来的业务经理许业广。
作为长江出租车的业务经理,许业广本身就交际广泛,而且还拜在了杜月笙门下,这样一来倒是说得通了。
至于长江出租车原来的总经理梁孟起等人,陈光良则安排他到制糖产业,跑跑全国的业务,也有利于成长。
事实上,陈光良需要的人才不仅没有减少,反而增加,毕竟银行业、纺织业、制糖和酒精业,都是真正的用人大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