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护卫小心翼翼地一层层揭开血人身上的药布,这一个月的时间他几乎完全与外界隔绝,偶尔海风会推着他出去晒晒太阳,这人一身可怕的伤势,每次给他换药都会看的四人眼皮乱跳,能活下来当真是生命力意志力顽强的过人。
去腐生肌的药在他身上效果缓慢,和风采铃只需要敷面相比,风采铃的恢复速度堪称飞快,现在她的面上已经没有原先的黑色,疤痕脱落之后新生的皮肤晶莹中透着粉嫩,连她自己照镜子的时候都有些痴,只待再过半个月彻底告别敷药,她便可以彻底恢复,甚至比之前更加精致。
香绮筠多少还是有些避讳,她让海魂把血人身上大部分遮好,再没有皮肤这也是个赤身露体的成年男子,而后她将手搭在血人腕上,察觉他体内脉络运行较之过往更加平稳,原本失控的真气也逐渐趋于正常,益发佩服此人原先的根基。
只可惜他声带因剥皮之灾受损,想要恢复正常说话,只怕比全身皮肤痊愈时间还要久。
眼见他手臂上已有斑斑点点生长出来的新皮,她让四大护卫继续重新为他上药,刚把手放下,便被人大力握住。经过这一番折腾,就算动作再轻微,血人也是醒了。
“好了,不要这么看着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这样瞪着我很吓人。”说是吓人,但香绮筠也只是玩笑的口吻,一点也没有害怕的意思:“要谢我就等你好了,我可是替你签了五百年的卖身契给我昙香园,要是现在太激动导致气血翻涌前功尽弃,我可没地方救你第二次。”
右手反手握住血人的手,香绮筠取过一方白巾,轻轻沾掉他眼角水迹:“好好的男儿哭什么,这等重创都没要了你的命,证明天不绝你,忘了你是谁也不重要,等你痊愈慢慢再想,早晚会想起来,这个坎都能闯过去,你还有什么好怕。既然把你救活了,我就没想过让你再丢了命,不管你仇家是谁,我香绮筠都接下了。集境没有怕事的人。”何况她不光是集境人,还是道境玄宗弟子,未来要面对的可怕景象她都不在意,还会在意多一个不知名的敌人?抱歉,人救了就是集境的人,这边护短从来没怕过。
见血人的手松了力道,香绮筠叹了口气,看着他薄如蝉翼的手掌皮肤因为用力过度重新裂开向外渗血,无奈地道:“麻烦你等痊愈了再激动,不然前面的苦白吃,想谢我有的是时间,我又不会跑了去。”
动作艰难地点点头,血人眼中的激动之色冷静了些,香绮筠才要离开,随后想起了个貌似比较重要的事:“虽说你忘了自己叫什么,我也不能什么都不称呼,你若是不介意,我帮你找一个代号吧。”得到对方的同意,她仔细盯着血人,联想到对方的遭遇,给他取了一个血无期的代号。至少这个人眼下有个能用来称呼的名字,以后痊愈了,也算是他在集境有了个身份,不管他以前叫什么,是做什么的,总之从今天起,他就彻底算是集境人了,可喜可贺~
这只是个插曲,而重头圣帝雄王的寿宴,也随着时间的流逝开始了。
她……穿的可是真够少的啊……
寿宴当天,香绮筠依照先前所言,自是献上一曲《绿腰》,说是独舞,实际上还是有安排八名绝色女子为伴舞,说她穿的少,哪个穿的也不多,可惜别的舞娘可以随便看,这位大小姐可不是能乱看的,也不知道她自己上场跳图个什么鬼。
“呵,你还真来了。”太君治玩味地冲烨世兵权举起酒杯,换来对方略带不耐的回应:“圣帝雄王寿诞,本是大事,破军府岂能缺席。”
“哎,说实话真的是能憋死你。”弑道侯小声吐槽了一句,瞎子都知道场中那位大小姐穿那么少跳那么好是为了啥,没见身边这位破军府军督大人无形的怒火已经要横烧三千里了么,连带今日的过寿主角圣帝雄王都抽搐着眼角尽量不去看香绮筠,目光努力地在八位舞姬身上穿梭流连。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香独秀一边品酒一边赏舞一边吟诗,场中跳舞的是他小妹,他干啥要吝于褒奖。何况抛去性格问题,他这小妹还是不错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知军督对吾妹这一舞作何看待?”
要说有不怕死敢这么问烨世兵权的,估计只有香独秀香大公子。
“甚好。”别人问他还能装听不见,香独秀问……一来不想被他气死,二来也是因为不知道什么鬼的原因,他还是忍住怒火,淡淡地回答。
“南国有佳人,轻盈绿腰舞。华筵九秋暮,飞袂拂云雨。翩如兰苕翠,婉如游龙举。越艳罢前溪,吴姬停白纻。慢态不能穷,繁姿曲向终。低回莲破浪,凌乱雪萦风。坠珥时流盻,修裾欲溯空。唯愁捉不住,飞去逐惊鸿。”
一曲终了,太君治欣然而赞,圣帝雄王则是带头鼓掌:“能有香园主亲舞一曲,实在是吾之福,以香园主之风姿,想来纵然是四境之中,也难有人能出其右。”
“香绮筠貌陋才疏,岂敢当二位如此赞誉。”香绮筠悅然一笑,手一挥,舞姬尽数退去,却涌进一群儿郎,各个手持一米高木桩,放置于地面之上,排出阵位,阵位排好之后,乐曲再响,比起方才,节奏更显快速。但见香绮筠长袖一甩,身姿轻盈,跃于桩上,竟是以梅花桩为舞,并蒙住双眼,接过手下抛上的一团绣球,“此球之中,封有一坛五百年陈酿,不知会酒落谁家?”她舞的步履翩然,就算是当年目睹她从绝崖上自行归来一幕的太君治,也是捏一把汗,毕竟这一位也料不到她功夫究竟到何等境界。然而只是个跳舞而已,就算没有武学根基,对她而言也是易事啊,想通过这个来猜出她会武,那是绝不可能的。
香独秀目不转睛,紧紧……盯着那绣球,就等着香绮筠什么时候抛,他要抢先一步。他才不管是不是她是不是她为寿礼准备的噱头呢。五百年陈酿啊,当初他找香绮筠要了多久啊~~硬是不给他~没关系,她不给,他明抢~
她并没指望能用一坛酒来挑起圣帝雄王之间的小争斗,毕竟场上有一个不定时炸弹香独秀,她敢打十二万分的包票她这位兄长大人要出手抢。不过只要圣帝雄王出手,估计那兄弟俩之间就要有点分歧。圣帝和雄王倒是没往那方面想,一来在他们眼中香绮筠不过是一名普通女子,再加上先天桎梏,如今能稳稳在梅花桩上跳舞已是不易,要是再拿上两坛酒,除非她是疯了。
不过,百密都会有一疏,香绮筠的步伐再准确,她这舞都是有危险程度。所以,当鼓点最后到达到急速,即将结束的时候,她准备抛出手中绣球,但落脚之下错了半寸,木桩应然而倒,她手中绣球也顺势离手,飞向半空。
就在这千分之一秒的瞬间,香绮筠的脑袋里飘出一行不文雅的大字,她是要指望一下香独秀呢还是索性自己忍了直接往地上摔,显然不能毫发无伤啊,可这啥也不干从一米高的地方摔下去……还得撞上其他的木桩,这真的是……
香独秀也转了几个念头,看香绮筠摔,那好歹是他妹,不出手似乎说不过去,但五百年的陈酿他是想要的。酒与佳人不可兼得……对他而言不见得,他可以先接酒,再接小妹。这么想着,他二话不说身形瞬动,目标……绣球。在回身去,他发现,小妹已安然无恙地被人接住了。于是,很放心。
气氛……不太对?香绮筠只感到一条人影一晃,自己稳稳地被接住,还没明白过来是谁出了手,却感到空气中到处充斥着名为‘寂静’的名词,急忙伸手解下眼纱,第一眼就看到捧着绣球正准备取酒的香独秀,立刻有一种摸出把刀,飞刀爆他菊花的冲动,她好歹是他妹!要酒不要妹??算他狠!再往边上看,太君治和弑道侯还维持着要出手的动作没动,那……接住她的人……烨世兵权!?
烨世兵权这会正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光,让你手欠,冲出来做什么出头鸟,这根本不该是他做的事啊,香独秀也是,怎么能先酒后妹,人性呢??
“多谢军督出手,军督可以放手了。”香绮筠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不失礼数。但烨世兵权正跟心底骂自己呢,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香绮筠忍不住拔了拔声调,“请军督放手。”其实她的潜台词是,死娘受你赶紧放开我,我的脸已经要丢光了啊!
她本意是让烨世兵权放开他,但其他人……被她这话提醒的,注意到了其实不需要注意的地方,烨世兵权是一只手接住她的,手臂环住她的腰,手掌么……位置有点高,在人家姑娘发育的非常好的胸大肌上,虽说有点距离没碰到,但从外人眼中来看,嗯,很不是那么回事。
烨世兵权像是被烫到了似的,迅速抽手,于是香绮筠还没心理准备呢,就觉得身后一空,险些失重,害的她重新抓住烨世兵权……转身要走甩起来的头发。烨世兵权不由自主地被她带着步伐一停,转身低头,于是两个人的姿势变成了……香绮筠被搂在烨世兵权怀中,两人一个低头一个仰头,形成了学名称为接吻的动作,尽管只是两唇相撞而已。
乌鸦飞过,嘎声不绝。全场凝结,呼吸之声清晰可闻。
寿宴结束之后,圣帝雄王偷偷私下表示,他今天收到的最精彩的寿礼,不是香绮筠的舞,而是她和烨世兵权千年罕见的同时尴尬相对无言面上飞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