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客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一道清朗男声,一袭昕长身影,带着几分内敛之势,翩然而至。海魂不禁心底一沉,他如何感受不到来者试探之意,只是对方一身修为竟让他有石沉大海深不可测之感,磅礴压力,并非夸张。下意识地,他想要挡在香绮筠身前,却被她扬手拦下。
“客自千里而来,且备薄礼一份,望君笑纳。”
香绮筠皓腕轻扬,素手微翻,一方精致玉盒向来人平平飞来,看似平淡无奇的动作中,蕴含着难以小窥的气劲。
其实,自香绮筠出现在他面前,墨尘音便已相信了她是玄宗同门,毕竟,她体内道印,做不得假,只是他实在记不起同门之中何时多了这一位,而且,她这一手所传达出的讯息,让他略略诧异,这手法,极其熟悉。
他不动声色接下玉盒,面色在打开玉盒瞬间起了变化,即便细微,亦被香绮筠捕捉眼中。
“玄宗宗主,玄天靖门下,焱凤丹凰香绮筠,见过师兄。”
她知道,墨尘音认出了玉盒中的东西。那是玄天靖的印信,再加上自身所负道印,以及那一手引物之法,任何一点,都能证明她的身份。而对方身上所传来的相似气息,面相形貌,皆与玄天靖所述六弦四奇中,四奇之一拨弦道曲墨尘音别无二致,这不是师兄,又是谁?
“你当真是宗主门下弟子?”墨尘音虽是确信大半,惊讶大于惊疑,可他着实想不到宗主竟当真尚在人世。
“呵,若是当假,以师兄修为,将我毙于掌下,不过须臾之间。”香绮筠抿唇一笑:“何况,我实在找不出有何理由,能让我从集境前来苦境,就只为骗你这道境中的师兄自寻死路。”
她说的有趣,墨尘音听得淡笑:“师妹何必妄自菲薄,请入内相叙。”
他醒悟到二人还站在雪地里吹冷风,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
淡淡清香,一壶清茶,望天古舍之中,香绮筠与墨尘音这两位从未见过面,甚至后者根本不知晓前者存在的师兄妹,就这么相视半晌无语,倒不是无话可谈,而是二人皆对彼此好奇,一时间倒也是寂静的有趣。
墨尘音饶有兴致地打量香绮筠,他着实想不通,这样一位看上去完全不像是适合江湖中的女子,为何会选择一脚踏入这样的不归路。哪怕她是玄宗宗主亲传弟子,也是一样。若说宗主是为了答谢她救了他,她也不至于做到这个地步。
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吗?香绮筠微不可见地拧起眉头,她从踏入望天古舍,便感受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似乎有什么事情掩藏在此地,微妙的让人毛骨悚然。
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墨尘音眼中露出继续笑意,若是她未曾察觉,那才是枉为宗主弟子。
“师妹。”这是一个不简单的称呼,不仅仅是因为她是玄宗入门最晚的弟子,也是因为责任,需要担当起玄宗肩负的责任,这是每一个玄宗弟子应尽的义务,不会因人而异。墨尘音目澄如水:“希望你能明白,未来你要面对的,并不是你所想象的那么简单。”她真的不像是适合喋血生涯的人。
香绮筠如何听不出他的话意,这并不是他看轻于她,只是,玄宗的现状着实不适合她,在任何人眼中来看或许都是这样。这是一种传承下来的无奈,不论是市井之间,还是江湖之中。
当然,这只是在一般人眼中,墨尘音毕竟不是玄天靖,她很明白,他第一次见到她,能够认可她是玄宗小师妹,已是很不容易,其余的,还要看她自己的能力来证明。是不是适合江湖,别人说了不算。
“师兄放心,既然绮筠已拜在师尊门下,便不曾想过回头。”谁对谁错,世间并无绝对,只是立场不同,亲疏不同,坚持不同,既然异度魔界是玄宗的生死敌,她已是玄宗中人,那便不问其他,共同担负。
有一种人,从目光中,便能看出是否坚定,香绮筠便是这种人。可正因为如此,他才更加疑惑,为何会有放着安逸尊荣生活不过,选择不知何日生何日死不知归途在何处的硝烟生涯,当然,她也不是那种看上去没事儿寻找刺激的类型。
心知这样的事无法用言语来说明,香绮筠却是微微一笑:“师兄不必多虑,绮筠行事风格虽与玄宗或有差异,但却知晓一日为师终生为师,很多时候,我是任性而为,然,门派之责,当是永远放在心中,没有师尊,便没有今日的我,报恩也好,理念想和也罢,总之,入玄宗之门,便终生为玄宗弟子,这一点,不会有任何改变。”
她会讲这些话,是因为她完全将自己当成了玄宗弟子,她认定的路,绝不回头。而同样的话,她也绝不会再说第二遍。这对她而言,已很是不容易。
墨尘音自她的话语之中,听出了几分不寻常的意味,正如香绮筠所言,她的某些理念,某些风格,绝不会与玄宗相同,可她偏偏成了玄宗弟子,成了玄天靖最后的关门弟子,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也是她与玄宗的缘分。
他长身而起,目色湛然:“呵,师妹严重了,既是如此,便随吾来,吾引你前去见另一人。”
另一人?香绮筠挑眉淡笑不语,看来,她这一遭所来不虚此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