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一群无所畏惧的老油条,司徒杰竟然一时语塞。
用手指着这个号手,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好在有人出来打圆场。
“好啦好啦,不要刁难司徒警官了。
兴许人家过几天,就被调回去了呢。
不就是多练几遍吗,大家打起精神,忍忍也就过去了。”
随着气氛缓和,一群人又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
只不过被戳穿心事,司徒杰也没有再指挥下去的心情。
当即一脚踹在了指挥台上,冷语道。
“你们就在这给我继续练!不到饭点不许停!”
说罢他大手一甩,兀自调头朝着演练室外边走去。
“练他老母!你们看看他那副衰样,活该被撸下来。
只是苦了我们,和这种遭瘟的扑街一起共事!”
“就是,没本事抓贼,整齐自家人来真是一套一套的。
喇叭吹上天,上面的阿sir还能高看他一眼不成?”
待到司徒杰离开演练室,一时间室内吐槽声不绝于耳。
……
跑马地,养和医院的一间病室内。
封于修端着一碗药汤,挖了一勺子,送到了自己老婆沈雪的嘴边。
沈雪此时面容已经稍显憔悴,但望着封于修,还是强行挤出一个笑脸。
“治不好,我们就不治了吧。
让我回去多陪陪你,趁着还有力气,每天再为你多念几遍道德经。”
封于修难得露出一个笑脸。
“听话,先把药喝了,我已经找到钱为你治病了,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说完封于修把药灌入了沈雪的嘴中。
他是没有想到的,何耀宗答应替他老婆治病,但治病的规格居然如此之高。
独立病室,连夜安排专家会诊,商量治疗方案。
单单是今天护士送来的缴费清单,封于修就发现何耀宗已经花了二十八万三千蚊!
他不知道一个人的命价值几何,但他心中已经暗暗下定决心。
只要自己老婆的病能好起来,以后何耀宗让他去做什么都愿意!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惟有真心换真心。
“先生,我是受何先生所托,特地来照顾沈雪女士的。
以后您没有时间过来陪床的话,这边就交给我了。”
就在封于修喂药之际,一个面相和煦的陪护大婶走到封于修身边,恭声对封于修讲道。
封于修把药碗放在床头,上下打量了这个陪护几眼。
“何先生给你开了多少的薪资?”
“不少啦,每天一千五,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都由我在这边陪床。”
封于修不禁眉头一皱。
“每天一千五?”
觉察到封于修语气中的不悦,这个陪护赶紧解释道。
“先生,我可是康乐陪护的金牌陪护员哦。
干这一行十几年了,就连诚伯的家人,我都有去照顾过,还从来没有哪个老板说过我陪护工作干的不好。
一分钱一分货啦,你要是不满意,随时可以叫我走人的。”
沈雪艰难地想从床上坐起来,这名陪护见状,赶紧伏低身子,撑着沈雪,又拿出个枕头垫在她腰后。
沈雪开口:“老公,这个何先生到底是什么人?
怎么……怎么人家会花这么多钱找人照顾我?”
“你不用管,安心在这里治病就行!”
连陪护的人都安排过来了,封于修心中大致有数。
昨晚答应何耀宗的事情,是时候去兑现了。
德利大厦,地下一层的一处拳击馆改造的场地里,八角笼旁,此时已经是人声鼎沸。
这里是佐敦林怀乐最得利的一门生意——地下黑拳赌盘!
比起赌马,去九龙城寨赌狗,这种拳拳到肉,无限制格斗的八角笼,更容易刺激人的肾上腺素分泌。
前来睇赛的大抵也是一些社团人士。
他们崇尚暴力,八角笼里飙洒的血液,哪怕是让他们赌输了,也能以大饱眼福来聊以自慰。
封于修是拿着何耀宗替他搞来的入场券进入场馆的。
门口负责验券的马仔接过门票看了一眼,旋即打量了封于修几眼。
“第一次来啊?要不要买几注试试手气?
一会有两场,泰国牛打红毛鸡,狗眼仔打鬼王源。
赔率墙上写着有,看看吧?”
封于修朝着挂在墙上的黑板看了几眼赔率,旋即冷笑道。
“我想进笼开打,一场能赚多少钱?!”
“嗬!不单是个生面孔,还是个行家来的?
看你走路都长短脚,小心被人打死在里边!”
“这个不用你管,就说我能不能进去?”
“引你过来的是谁?”
封于修摇了摇头。
“我自己来的!”
“原来是个痴线来的,没人领你过来,你打个屌啊!
还要不要买?不买就进去找位置坐,别耽误我做别人的生意!”
哐当——
封于修直接一拳砸在面前的桌板上,吓得这个马仔起身后退两步。
再看封于修的落拳之处,一指多厚的桌板,居然被直接砸的开裂!
“他老母的!居然有人敢到这里来搞事!
喂!开打前先送你们一道开胃小菜,把这个扑街给我打妥先!”
验券的马仔咽了口唾沫,旋即大喊一声,一干睇场的打仔当即围了上来。
不过这群乐色怎么可能是封于修的对手,七八个人围上去,不到一分钟,便横七竖八躺倒了一片。
场子里顿时沸腾起来,不少看客围到门口这边,直赞封于修身手犀利。
“怎么回事?”
场馆的休息室那边,一道声音传了过来。
一干人纷纷让开位置,他们知道,林怀乐的头马阿泽来了。
方才验券的那个马仔,此时已经被吓傻了眼。
见到阿泽过来,赶紧上前。
“泽哥,来了个搞事的家伙,不知道是谁派过来的!”
阿泽瞥了眼被封于修打翻在地的那群马仔,不禁也愣了愣神。
旋即壮起胆子走到封于修身边。
“朋友!我是佐敦乐少的手下。
我哋一向与人为善,应该没有得罪过你吧?”
“我不是来找事的,我是来打拳的!”
封于修说着抱拳,朝着阿泽做了个揖。
“在下封于修,只是想来贵地讨口饭吃!”
这套作风当即把阿泽给整不会了。
他拉起那个马仔,凑到他耳边。
“你确定这家伙是正常人?不是从青山病院跑出来的?”
马仔苦着个脸:“不知道啊!这家伙一来就说要打拳,问他有没有人引荐,他又说没有。
我看八成是脑子有点毛病……”
“那就这样,一会赌拳照常进行。
晚点让鬼王源和他加赛一场,但不要开盘,就当是请这些蛋散加看一场拳赛了。”
阿泽说完走回到封于修的身边,开口道。
“要打拳可以,一会八角笼里让我看看你的实力。
如果打得好,以后就留在这边跟我做事,每场给你两千块的底薪。”
“多谢!”
封于修再度抱拳,一时间让阿泽有些无语。
“行了,收起你那一套,打得不好,晚点就拿笔医药费走人!”
拳赛如期进行,不得不说,林怀乐这家场子,算是油尖区最为公正的一家地下拳馆。
场子里的赔率都是合理计算,入场的拳手也是经过严格筛选,从来不搞什么暗箱操作。
也正是如此,每次这边的场子开盘,门票都会在第一时间兜售一空。
如果不是佐敦地盘太小,单凭林怀乐积攒的这份口碑,都足够让他赚的盆满钵满。
接下来没有什么意外,在两场拳赛打完之后。
封于修入笼,直接把现场的气氛烘托到了最高潮。
被阿泽安排进八角笼里和封于修打的鬼王源,早年在泰国打过职业黑拳的。
后来在濠江替水房做事,由于受不了濠江地界,动辄枪火谈判的社团氛围,便跑到港岛搵口饭食。
这是他在林怀乐的场子里打的第二十一场比赛,十八胜三败的战绩,足以证明他一身泰拳的造诣不浅。
可是鬼王源,是哀嚎着被人从八角笼里抬出来的。
封于修就像是一条癫咗的狗,不到几个照面,鬼王源便满脸是血,趴在八角笼上,惨叫着哀求阿泽把他放出去。
现场的欢呼声简直震彻屋宇,当阿泽看到封于修红着眼,朝着笼外质问还有谁进来讨教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
赶紧招呼身边的马仔。
“快!快去把那家伙叫过来!”
佐敦,林怀乐的住处。
铃铃铃——
此时的林怀乐正在厨房做饭,听到电话铃响,当即解下胸前的围裙,擦了擦手。
随后来到客厅拿起了电话。
“喂?”
“乐哥,现在得闲吗?”
“不得闲,今天我儿子放假,我要给他做午饭。”
说完,林怀乐还是忍不住问道。
“有什么事吗?”
“乐哥,你昨晚不是交代我,来德利这边的场子挑两个生面孔去旺角吗?
今天我来这边挑人,正好撞见一个好手!
犀利啊!不到半分钟,直接差点把鬼王源打死在笼子里边!”
林怀乐不禁蹙眉,朝着自己儿子的书房看了一眼,旋即压低声音。
“是来踩场子的吗?”
“不是,平时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据他所言,他在大陆那边犯了事,是从佛山跑过来的,想在港岛搵口饭食!”
“靠不靠谱?”
“到时候找人按照他说过的话,去那边查一下不就知道啦!
这是个人才,乐哥,我看您还是过来见他一面吧。”
阿泽显然有点激动,和联胜在佐敦这一脉,虽然占的也是油水场子,不过佐敦地界实在太小,几家社团都在这边搵食,堂口少有犀利的打仔,很多时候和其他社团发生摩擦,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
林怀乐握着电话,再度折返回厨房。
旋即开口道:“你先带着这个人,去吃个餐先!
晚点我陪我儿子吃完饭,就过来见他。”
约合半个小时后,林怀乐驱车来到了德利这边的拳馆。
此时午场的拳赛已经结束,拳馆内一地狼藉,只剩下几个睇场的马仔,在心不在焉的打扫着地上的垃圾。
见到林怀乐过来,这群睇场的马仔连忙停下手中的活计,齐刷刷向林怀乐问好。
林怀乐只是笑着朝他们点了点头,随后快步往休息室那边走去。
推开二号休息室的大门,阿泽正坐在一张长椅上,和一个精瘦男人不断说着什么。
见到林怀乐进来,阿泽赶紧起身,同时下意识的要伸手去拍封于修的肩膀。
但瞥见封于修那狠厉的眼神,当即收住了自己的动作。
继而朝林怀乐笑道:“乐哥,就是这个家伙,猛的不像人样!
喂,这是我大佬,起来叫乐哥先!”
封于修扭头,睇了林怀乐一眼。
随后起身抱拳:“在下封于修!”
对于这种奇怪的打招呼方式,林怀乐只是笑笑。
“坐!”
招呼封于修坐下,林怀乐也拉条椅子坐到了封于修对面。
“听阿泽说,你在佛山那边犯了事,孤身从落马洲那边游水过来的?”
“没错!”
“在老家犯了什么事?”
“只是在你的拳馆搵口饭食,这些也要交代的吗?”
林怀乐摇头:“不告诉我犯什么事,你叫什么名字,老家是哪里的,总该告诉我吧?
要想在我的场子里找口饭,你就要在我的海底册上落名,这是规矩!”
封于修看了林怀乐几眼,旋即按照何耀宗之前的交代,说出了一个事先拟定好的身份信息。
这个身份,是借用打靶仔一个死在南洋的同乡的。
这人无父无母,只有一个姑姑嫁到潮汕那边十几年,从来没有过联系,担保林怀乐查不出什么破绽。
唯独更改的是,封于修报的是自己真实的名字。
即便林怀乐安排人去摸自己的底,到时候只需要说是为了遮掩身份,反倒显得更加真实一些。
“封于修。”
林怀乐报出了这个名字,随后耷拉着脑袋,仿佛在思考些什么。
良久,林怀乐抬起头来。
“有港岛的身份证没有?”
“没有!”
“那好,帮我做事,半年时间替你搞定身份证的事情!”
“那我打一场拳,能赚多少钱到手?”
面对封于修的询问,林怀乐不禁浅笑一声。
“不用你帮我打拳,听着,你先跟着阿泽,在这边熟悉一下社团里的规矩。
等熟悉的差不多了,到时候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安排你去做。”
“除了打,别的我也不会!”
“放心,到时候保准让你打到过瘾!
而且活还轻松,哪怕什么都不做,我都有钱给你赚。”
林怀乐说着朝一个跟班的马仔招了招手。
“去,带他去商场换身好行头。
这身汗衫都发毛发烂了,跟我阿乐做事,不能搞得这么寒酸。”
说罢,林怀乐自掏腰包,从里边取出八百蚊钞,塞给了那个马仔。
等到马仔带着封于修出门之后,林怀乐又招呼阿泽去关好门。
沉声道:“阿泽,昨晚交代你做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乐哥,今天我一过来就碰到这档子事,昨晚的事情还没来得及……”
“让你找两个人这么难吗?”
“不是啊,找两个人倒是不难,只不过找得力的两个生面孔,实在是不容易。
我还得好好物色一下才行,不然旺角那边这么多人,到时候被人认出来了,谁都知道我们想在乌蝇的地盘挑事。”
林怀乐死死地盯着阿泽,旋即开口。
“有这么难找?眼前不就有个现成的吗?”
“啊?乐哥,你是说把这个封于修……送到旺角去给乌蝇做马仔?!”
“怎么,他不能去?”
“去是能去,只不过这家伙身手这么犀利,我都想把他做我们佐敦的招牌打仔来培养。
乐哥,堂口缺少猛人,要不你还是让我花点时间,再去找别人吧!”
林怀乐摆了摆手:“我不知堂口缺少猛人?我不知这种猛人,一万个打仔里都难得挑出一个?
不过一个人猛有什么用,他能孤身一人,替我去把尖沙咀打下来吗?”
“可是……乐哥,这家伙和我们本来就不熟,把他插在深水埗那边,万一他不肯回来了,不是白白给何耀宗那边送人才过去吗?”
“没什么好可是的,堂口要做大,靠一个打仔犀利是改变不了什么的。
等我做到话事人,什么样的猛人不能要过来给我效力?
了不起到时候让他叫我声契爷,继续回来跟我开工喽。”
润了润声,林怀乐继续说道。
“到时候把他在大陆的案底挖出来,然后找个机会,让他帮我做实一件事情,到时候他就断然没有投奔深水埗的可能!
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像这种猛人,迟早会得到何耀宗的重用。
到时候有他在何耀宗身边卧底,我才能找准时机,一次性把何耀宗整垮!”
说完他望着阿泽,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什么年代了,打打杀杀的时代早就过去了!
古惑仔不食脑,一辈子都是古惑仔。
阿泽,记住我的话,照我的安排去办,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办得漂漂亮亮!”
阿泽连忙起身:“好!乐哥,那除了封于修,还要不要物色其他的人手?”
“要!当然要!
何耀宗手底下的那群人,最无脑的就是那个乌蝇,我要把他身边插满我的针。
到时候让乌蝇捅出个天大的篓子,我倒要看何耀宗怎么去收拾!”
在说完这番话的时候,林怀乐俨然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眼中写满了难以言明的阴险与狠厉。
他这种人和大D不同,如果大D是一头色厉胆茬的鬣狗,那他林怀乐觉得是一条蛰伏在暗处的毒蛇。
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不动声色。
瞅准时机,就要从暗处窜出来咬你一口,并将自己的獠牙里的毒液悉数灌出,务求做到一击毙命。
傍晚六点半左右,何耀宗坐在办公室内,握着一个电话贴在耳边。
一时间他的表情显得有些戏剧化的色彩。
“慢着,我脑子有点乱。
你是说……我让你替我盯着林怀乐,林怀乐转而让你回我的堂口,然后替他来监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