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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真正的动机(一更)

    东江米巷。

    此处紧邻皇城东安门,距位于紫禁城东南角的太医院仅一里之遥,便于随时应召入宫,御医李绍庭的家宅正在此处。

    三进的宅院,后院内引水凿池养药草,还有一座存放医书的藏书阁,对于一位入京五年不到的御医来说,这无疑能证明他的医术有多么高超,才能过得上这种生活。

    除了妻子外,几房妾室也是必须安排的,还免不了有些明争暗斗。

    可今时今日,惊天噩耗接连传来。

    先是李绍庭于永淳公主府中遇害身亡,然后还发现,他与永淳公主的昏迷有直接关系,如今连尸体都不能领回,正妻悲恸倒下,三名妾室一个照顾正妻,一个偷盗了钱财,准备逃离时被最后一个抓住,已经被打得半死,宅内一片乱糟糟。

    “嗖!”

    矮小的身影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偷入内宅。

    躲在药草气味最为浓郁的药房里,找到伤药,撕开布匹。

    处理好了被锦衣卫砍出的伤口,燕翎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正要躺下,养好精神,逃出京师,突然发现月光把一道魁梧的轮廓,投在斑驳的砖墙上。

    她猛地回头,就见一个疤脸汉子,倚靠门边立着,静静地看着她。

    “不好!”

    燕翎本能地要逃窜,但当那张脸映入眼底,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是你!你这个叛徒!”

    “他们果然是这么描述我的~”

    疤脸大汉嘴角咧了咧:“既然我都背叛了,社内的规矩为什么不变?在逃避搜捕时,还是这么喜欢躲在死者的家中?”

    燕翎不再多言,目光巡视左右,思考着可供自己逃跑的路线,但想到这个人在社内的凶名,又是忍不住心生绝望。

    别说此时的她,在锦衣卫的围堵下身受重伤,就算是全盛时期,这般近的交锋,都绝难活命。

    而疤脸大汉手中空空如也,优哉游哉地道:“你此番行动,对外叫什么名字?”

    燕翎咬着牙不答。

    “不会还是姓燕吧?”

    疤脸大汉失笑:“你们就不能换个姓氏么?每次都姓燕,这次更是假意毒害公主,刺杀太后,如此滔天大罪,可别连累了无辜的我啊!”

    “什么!”

    燕翎身躯一震,猛地意识到了什么:“怪不得此次任务如此激进,是你在背后指使我们?我的姐姐……她因你而死!”

    疤脸大汉道:“我必须纠正你两点!”

    “第一,你们姐妹俩与张家有深仇大恨,张鹤龄的豪奴顾六为夺你家的家产,逼死了你们的父亲,凌辱了你们的母亲,此等不共戴天之仇,也是你们明知此次任务凶险无比,却依旧接受的原因。”

    “第二,我之所以对行动了如指掌,确实是有人泄密,那个人为了一本账簿,毫不迟疑地将你们‘虚日鼠’给卖了,那个人才是叛徒。”

    燕翎听得脸色变幻不定:“你!你怎么敢!”

    “都说我是叛徒了,就别说这种敢不敢的蠢话了……”

    疤脸大汉悠然道:“不过我还是要说声抱歉的,你们的安排原本十分周祥,尤其是准备给公主下天麻散时,特意将太医院里的李绍庭给引出京师,料想他这几日无法去公主府治病,结果是我把李绍庭给引回来的。”

    燕翎咬牙切齿:“你故意拿我们取乐?”

    “不!因为李绍庭才是这起案件真正的目标啊!”

    疤脸大汉晃了晃手里一卷没有封皮的医书:“李绍庭的天麻散配方和记录,于我有大用,但我要用此物,就不能留着他!可凭白杀了一位御医,难免惹人怀疑,此番掩盖在太后公主的大案之下,这个小角色之死,可就没人注意了!”

    “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燕翎的眼中终于流露出惊惧之色:“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做什么?”

    疤脸大汉理所当然地道:“我当年被迫离京,一路逃过了七场追杀,又在广州府躲了整整五年,才把伤势养好,瞧着这一番折腾,至少短寿十几载,现在回来,自是要报仇雪恨啊!”

    “短寿?”

    燕翎仿佛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笑话:“我们黎渊社为苍生社稷而存,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我姐姐刚刚身死,死前断然不会皱一下眉头,你竟只在乎自己的寿命?”

    疤脸大汉反问:“害公主,刺太后,也是为了黎民苍生么?”

    燕翎昂起头,毫不迟疑:“若能借朝廷之手,除去张太后和她那两个恶贯满盈的兄弟,当然是为了黎民苍生!”

    “还是如此啊……比白莲教都能蛊惑人心……”

    疤脸大汉淡淡地看着这个矮小倔强的少女,好似在看着一个极为可悲的傀儡,又仿佛看着曾经可悲的自己,突然意兴阑珊地探出手掌。

    “拼了!”

    燕翎想要怒吼,却只觉得那手掌在眼前飞速放大,眼前一黑,就没了知觉。

    “我这是救你的性命,不然很快就会有人来灭口了,确保你不会落在锦衣卫手里!”

    疤脸大汉提起这个昏迷过去的女刺客,淡然开口:“小川!”

    小川神出鬼没地跃了出来:“大哥放心,地方早就准备好了。”

    “走吧!一次失控的行动,一个失踪的‘虚日鼠’,我要好好欣赏欣赏,黎渊社会作何反应!”

    ……

    与此同时。

    乾清宫的鎏金铜炉里,龙涎香幽幽燃着,青烟在殿内缭绕。

    朱厚熜负手而立,明黄色的龙袍在烛光下竟泛出一抹冷冽的光。

    殿门吱呀一声轻响,一道瘦小的身子躬着腰,悄无声息地走到身后,跪伏在地,额头紧贴着冰凉的金砖:“拜见陛下!”

    朱厚熜沉声道:“公主府的事,你怎么看?“

    内侍道:“似是黎渊社所为。”

    “似乎?”

    朱厚熜这才缓缓转身,眼神沉冷,一字一句地道:“趁着这次机会,找出真正的线索,朕要的不止是一个随时能变的会社名字,而是彻底剿灭它,不惜一切代价!”

    “是!”

    小内侍言简意赅地吐出一个字,然后就不说话了,也不动弹。

    殿内重归寂静,只有更漏滴水的声音格外清晰。

    朱厚熜的眼神晦暗不明。

    不久前,他雷霆震怒,将嫌疑直指张太后。

    但实际上,他心里清楚,张太后是无辜的。

    那个恶妇虽然愚蠢,心肠也歹毒,但还没有那个胆量,布置出一场针对他亲娘的杀局。

    之所以咬定张太后不放,是因为本来就看其不顺眼好久了,现在正好借题发挥,而且案情闹得如此之大,也要有足够分量的犯人,不然朝堂内外,又要掀起一场巨大的政治风波了,于时局无益。

    但真正令这位大明天子忌惮的,是六年前,都指挥使王佐禀告的那件事。

    朝堂之中,存在着一个隐秘的结社,旨在对抗大明天下的皇权,维持官宦阶层的利益。

    说实话,朱厚熜初听并不十分相信,觉得多少有几分危言耸听。

    那些人如何团结?如何守秘?又如何培养出相当规模的好手?

    但这种事情,他也不敢全然不信。

    从那时起,朱厚熜就开始有意培养另一批班底。

    连陆炳、黄锦都不知晓的隐秘班底。

    并非信不过这些从小一起长大的人,而是这些出身兴王府的潜邸旧臣太醒目了,一举一动都有许多双眼睛盯着,反倒难以成事。

    果不其然,靠着隐秘的班底,总算查出了一些眉目。

    同样这个隐秘的班底也能成为耳目,为他从另一个角度了解臣子的忠心:“国子监生海玥,在此案里的作为,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内侍即刻开口,将案情始末,详详细细地讲述一遍。

    朱厚熜与陆炳禀告的核对,验证了对方没有任何偏颇,微微颔首:“此人在国子监内做什么?”

    小内侍道:“海玥组建了一个学社,名‘一心会’,正在四处赠送西游新编,寻找志同道合之辈,只是人数寥寥,仅招收了六名成员。”

    说着,还从袖子里取出一部海玥手抄版的《西游记》,展示给天子。

    “一心会?”

    朱厚熜道:“王阳明的学说么?”

    语气平淡。

    当年他让王阳明明确支持自己尊亲生父亲,结果那位大儒不愿,朱厚熜颇为不悦,不过这些年过去了,大礼议已定,倒也渐渐释怀,不然方献夫作为王阳明的弟子早受牵连,更不可能为他那位老师的身后事奔走。

    至于借助作品,传播自身的学说,这种路数多的是读书人在做,朱厚熜见怪不怪,再听一心会创建有一段时日,居然就招了区区六个人,顿时摇了摇头:“难怪文孚评价此子才华有余,名利进取之心不足……”

    陆炳说过,海玥很不知道进步,朱厚熜原本还有些不太相信,但如今通过桩桩件件,基本确定,对方当真不愧是海南出来的,没有受过中原风气的侵染!

    “一心会……一心会……!”

    朱厚熜知道这心指的是心学,但又觉得有种一心向着天子的忠贞感,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缓缓地道:“继续关注,退下吧!”

    “是。”

    小内侍领命,这才起身准备退走。

    不料朱厚熜看着他将《西游记》重新收回袖子,心血来潮,最后补充了一句:“书留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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