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再次被抽中上场,直接把全连的人,都给干消沉了。
捕俘科目,属于侦察兵标准科目。
这一项到了比武场上,可都是动真格啊。
没有谁配合不配合一说,逮住机会,直接把人打晕后捆绑。
有些人在捆绑后能醒过来,有些就麻烦了。
这真不是夸张。
捕俘科目一般都是模拟实战,双方对抗时下死手属于常事。
九十年代已经好多了,在七十年代时,这种科目更危险。
看看钢七连的高连长,被许三多抓舌头那一段就知道有多难受,为避免抓捕时,敌人发出声音惊动远处的人。
捕俘都是下死手。
“连长,要不把秀才撤了吧。”旁边有人皱着眉头开口提议。
“我也觉得应该把秀才撤了,这种科目,在连里练练就行,实战比武他还差的远。”
又有一名老兵提议。
程东闻言,他叉着腰抬手挠头。
这临场撤人,哪怕撤掉的是列兵,也让向来高傲的程连长有些挂不住面子。
毕竟,比武名单是他们自己事先提交,碰到没危险的就让自己人上,碰到危险就把人换下来,这特么还叫比武嘛?
都不够丢人的。
侦察连,啥时候也没干过这么丢份的事啊。
程东这边正犹豫呢。
陈默率先表态道:“连长,我试试吧,实在不行就放弃挣扎,配合人家的抓捕动作。”
“我是怕你没机会配合。”程东摇摇头,继续道:“咱们等下要换衣服,扮演越兵。”
“一共上场三十个人,六人一队,两人一组,守住一班岗,也就是两个小时不被人摸哨就算赢。”
“敢守嘛?”
“没啥不敢的。”
陈默挽起袖子拍着胸脯,仗还没打,未战先衰可不是他的风格。
“行。”
“老尧。”程东指了指八班的班长尧京华道:“你和秀才一组,王建勇,王亚杰,刘东,胡海,你们六人一队去一号车,把枪带上。”
“规矩,到车上再跟秀才讲,人,老子交给你们了,囫囵个的给老子带回来,明白嘛?”
“明白!!”
几个老兵,都不是什么墨迹的人,既然定了队,那就没什么可说的。
陈默跟上尧京华,将自己的枪拿到手,又在车辆旁进行登记。
捕俘的场地不在炮场,这破地方风一吹到处刮黄风,方圆百米没有任何障碍物,捕俘的要求是,在尽可能不惊动的敌军的情况下,将外围执勤的敌军全部干掉。
视野这么开阔,根本没有接近的机会。
所以,陈默他们要被车辆送到附近的营区,进行接下来的科目。
既然是模拟实战,那他们参赛的迷彩服,就全都要换成敌军k-94式军装,也就是俗称的竹叶装,除了枪支不需要更换之外,头盔也要按照比武规则。
换成白眼狼那种木质的头盔。
针对这种换装,陈默倒是没什么,让穿就穿呗。
可车厢里,一队的六个老兵,嘴都快撇到耳朵跟了。
尤其是像尧京华这种老兵,他手中提溜着k94式军服,还有大盖帽一样的头盔。
笑骂道:“特么的,看到这种衣服,老子就有种掏枪准备战斗的冲动。”
“就这破衣服也好意思叫军装?跟咱们迷彩差远了,穿上就跟地痞流氓一样。”
“谁说不是呢。”王建勇撇撇嘴:“连长这手气真不咋地,两次抽中秀才就算了,还让咱们抽中“越狗子”的角色。”
“这衣服穿身上,跟人家打架都没底气。”
“秀才,你跟老尧守北门岗,那里最开阔。”王建勇说着,丢过来一张比武分岗的地图,继续道:“一共就两个小时,附近会来多少人咱们不清楚,只要两个小时内警惕心足点,应该没事。”
尧京华是二级士官,在侦察连就算不属于最老的那一批也差不多了,最关键的是,他也是老炮带出来的兵。
大小也算陈默的师兄,让他们俩人守最轻松的岗。
这也是出发前,程东的意思。
瞧着陈默已经换好衣服,正坐在车厢里研究地图,尧京华嘿嘿一笑,宽慰道:“秀才,你别那么紧张。”
“捕俘你可以理解就是抓俘虏,或者抓舌头都行。”
“等会执勤,你坐岗,我站岗,这项比武规则很简单,只要执勤期间不走神,不被摸哨就行。”
“别担心。”
“放心吧班长,我不担心。”
陈默怀里抱着枪,手中拿着地图随口回应一声。
比武的场地不在炮场,按照地图上的标识,他们是在距离炮场七公里外的一处废弃营区。
别的队都去哪里,他们这边不清楚。
但己方这一队,六个人需要守住营区的两个门,一个门两个人,侧面还需要暗哨。
避免有人,从营区的一侧翻墙进营区。
因为一旦进入营区,两个门岗的哨兵后背随时会遭受袭击,防不胜防。
要是这么布置的话,最容易被对方抓住机会摸哨的,就是那两个暗哨了。
偌大的营区只有六个人守,陈默盯着地图,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不是安排上的失误,而是这种地形,也太不占便宜了。
但又不能私自调整哨岗的人数。
他们这一队人上车,核对名字时,地图和哨岗标注的位置就已经很清晰,远处有观察员实时盯着。
不能随意变动。
七公里的距离并不远,大概过去半个小时吧。
陈默这边还正研究地图呢,运兵卡车“嘎吱”一声停下。
而后,外面有人抬手拍着车厢大声道:“地方到了,只有十分钟的调整时间。”
“是去厕所,还是在附近踩地形都抓点紧,十分钟之后,必须出现在指定的岗哨上。”
没人敢耽搁时间。
陈默从车厢蹦下来,几个老兵对了下眼神,就开始散开,各自在营区周围摸查地形。
这是他们那帮老侦察兵的基本功。
摸查后还会聚在一起,相互沟通,陈默暂时参与不到这种行动当中。
主要是老兵,也不相信他摸查的结果啊。
索性,十分钟咱也不能啥都不干啊,比武类型的侦察捕俘,没办法搞那么复杂。
废弃营区也不存在什么工事构筑,明暗火力点,雷场分布,就他们六个人,更不用搞什么严格的活动轨迹。
陈默就进入营区溜达一圈,没什么特别观察的地方,顶多熟悉下地形,熟悉下北门岗附近的环境。
就独自找个半明半暗的位置,抱着枪,充当坐岗的职责。
十分钟后。
尧京华回来了。
这时候,比武规定的时间已经开始,他看了眼秀才坐的位置,什么也没说。
只是点点头,背着枪,跟个标枪似的往地表一扎。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
废弃营房四周,除了偶尔出现的风声,别的什么动静都没有。
反正尧京华会不会紧张,陈默不清楚,他手心已经开始沁出冷汗。
跟害怕没关系,纯属就是神经太过紧张了。
新兵期间,基本不用外出公差或者站岗,下连后都是别的新兵站岗,陈默这都多少年没站过岗了。
问题是,这种比武科目,跟连里真正的站岗,它不一样啊。
这种是百分百清楚有人会袭击,但你不知道对方在哪里。
什么时候会发动。
或许敌人就在十几米外的草丛里趴着,跟个毒蛇似的盯着自己,就等这边放松呢。
陈默坐岗时,一直都是左右观察,尽可能的排查掉所有可疑的地方。
而他们这一组这边,安静的外表下,早就已经暗流涌动。
高炮旅安排两个小队,一共十二人,分为六组,每人手中攥着一把木刀,稍稍摸到了营区外围。
侦察执行任务时,他们可没有率先提供的地图,可以第一时间摸清哨岗的位置啊。
作战之前,必须先制定统一的战术思路。
比如两个小队要做到统一指挥,情报领先,俯视战场,协同配合,才能确保最后的胜利。
统一指挥和俯视战场。
在陈默左侧有一座山岭,大约距离八九百米的地方,已经有一组敌人摸到制高点,正在使用望远镜观察,整个营区的哨岗分布。
他们观察到情况后,会由其中一人跑到地势稍低的地势,以旗语通知自己人。
待命那五个组,还要分为头尖,耳阔,脖长,腰强,臀壮。
这是侦察兵行动的常见代号。
有点类似于暗语,避免真正作战时,电报信息被窃听,从而暴露作战意图。
其中头尖,就类似开路组,由工兵,侦察,通讯人员组成,在前方担任开路先锋,到达预定位置后。
其余人员转入通道扼守,真正的捕俘就要行动了。
由于是比武,加上分组人数有限,他们很多战术分配还是依照基本分组的要求,但实际上,行动力已经减弱很多倍了。
陈默所在的北门岗有两个人,一坐一站,没那么容易被抓。
所以对方首先瞄准的就是北门岗右侧,由王建勇负责的暗哨。
从开始比武到现在,具体过去多久没人知道。
此时的老王。
正坐在地上,目光凌厉的犹如一道道激光扫描仪般,监视着周围的动静。
就是可惜,暗哨最大的短板,就是他既然不在明处,就不可能脑袋像拨浪鼓似的,四处张望。
避免暴露。
他这个位置,已经被敌人,从远处的山岭上,通过望远镜一寸一寸的搜索,给锁定了。
在王建勇身后,大概十四米的地方,有一道身影,缓慢的从草丛中起身。
对方弓身握拳,目光如隼般,盯着老王的背影。
行动时,双脚高抬轻放,慢慢的接近。
王建勇作为侦察连十四班的班长,不算多老的兵,但基本的警觉性还是有的。
就在他隐隐察觉到不对劲,浑身肌肉紧绷,下意识的攥紧手中81杠枪管,双手抡圆,要向后砸时。
后方的人加快速度猛冲。
一个是临场反应,一个蓄谋已久,结果可想而知。
对方一个飞扑将王建勇整个人扑倒在地,不等老王反应,脖子就被扭到一旁,后脑勺重重挨了一拳。
可怜的老王,刚想喊出点声音,硬生生堵在喉咙里,整个人被砸晕过去。
绕后的敌人右腿压在他的颈椎位置,将王建勇右手从脖子前绕到背后,拿出绳子捆住右手手腕,绳子再从脖子绕一下,穿过来,捆住背在身后的左手。
眨眼的功夫,整个人就被捆成了粽子。
敌人从口袋摸出破布,扒拉着老王的脑袋,将嘴撬开,破布塞嘴里。
搞定俘虏,对方趴在地上,听了好一会,确定附近没有脚步声传来。
这才将人背到身上,弓着腰很快在草丛中消失不见。
一组总共就六个人,少了一个。
陈默这边还是毫无所觉,包括北门岗这边,同样没什么事情发生。
但敌人的行动,可不会就此停止。
头尖组成功,接下来就是脖长组侦察和卫生员之间的配合,摸向另外一个暗哨。
连带着北门岗,也要被别的组顺势清除。
此时,在距离北门岗三公里外的一处空地上,程东站在一辆吉普车旁,他抬头不断的望着远处。
在程东跟前还站着六七个,侦察连跟过来看热闹的老兵。
“连长,你说秀才那家伙,这回运气还能这么好嘛?妈的,怎么抽人上场的时候,我们这么多人都抽不中,专盯着他呢。”
其中一个老兵,急得蹿到了吉普车顶,整个人就差蹦着说话了。
捕俘是侦察兵基础科目,正是因为基础,才最能体现出连队之间的实力啊。
前面的科目都是单打独斗,输赢全凭本事去争取。
秀才能上场,还不至于让他们这么着急。
可捕俘要是从秀才这打开突破口,整个小队六个人都会有危险。
以前比武比了这么多次,全队覆没的记录,他们还从来没出过呢。
最差劲,也得剩下一两个吧?
“妈的,你急个屁啊。”程东嘴里叼着烟头,他扭头,突然看到老兵踩在车顶上。
程连长心疼的嘴角都抽抽了。
“狗日的,给老子下来,特么的,这可是旅里去年才配的车,你个败家玩意。”
面对连长气急败坏的怒骂,老兵浑身打个冷颤,也不急了。
他刚想从车上下来时,抬头就看到远处,有辆军车朝这边驶来。
“连长,有车!!”
“哪呢?”
程东闻言一愣,这时候有车过来,那就代表着自己的人被成功抓了舌头。
是一个,还是一群?
或者说,只有秀才被抓了?
由于比武的细节安排,都是出发后,在车厢分配,所以,具体情况程东也不清楚。
他只知道前方的区域,是陈默那一队在比武。
这猛的听到有车过来,程连长烟也不抽了,随手丢到地上,快步按照车顶老兵手指的方向迎了上去。
确实有车过来,还是一辆运兵卡车。
等车在附近停稳。
开车的人,猛的瞧见这边站着一位连长,身后还特么跟六七个老兵,他们哪敢停车多呆啊。
驾驶员拍拍车厢,示意把人放下后,卡车转个大弯,调头就跑。
嗖嗖的蹿,眨眼功夫,就卷着灰尘跑到百米外。
不跑不行啊。
别特么说比武不比武的,把人家的老兵给打成那样,还捆得不像样子,真碰到不讲理的人。
上来给你两耳瓜子,你还能打回去不成?
部队里面护犊子,这心里都知道咋回事。
起初,程东过去时,还没觉得对方跑有什么问题。
等他走到跟前,瞧见王建勇整个人趴在地上。
双腿乱蹬就是起不来,整张脸都快埋进土堆里了,程东也吓了一跳,赶紧过去将人搀扶起来。
“狗日的,你被第一个抓了?”
程东看着王建勇身上的绳子被解开,嘴里的破布块也被拔掉,气的他七窍都差点冒烟。
“妈的,你丢不丢人,啊?让人抓了还丢回来,枪呢?”
不用想,程东站的位置正是集中俘虏的地。
人家刚才那么匆忙离开,枪支肯定是忘还了,这可就需要等比武结束,程连长自己厚着脸皮去要才行。
王建勇也知道自己刚才警惕性太差了,他尴尬的抬手摸了摸后脑勺,那里被一拳砸出个疙瘩。
直到现在,摸起来还隐隐作痛。
“别愣着了,你们那边具体怎么分配的,给我讲讲。”
程东蹙紧眉头询问,老王也不敢墨迹,当即蹲下身子,在地上捡根木棍,将营区附近大致的地形画出来。
而后点出两个哨岗,两个暗哨的位置。
听到秀才和尧京华两人所在的北门岗,在最里侧,而附近的暗哨还被拔掉,
程东就知道,对方下一步的行动,一定是北门岗。
没有什么依据,纯属就是侦察兵的直觉。
连暗哨都拔掉了,而北门值岗的两个人当中,其中还有一个是列兵。
比武在不需要考虑战情的条件下,肯定会先收拾最容易的岗哨,毕竟,谁没事也不会一开始就去碰最硬的。
“秀才有麻烦了。”
程东只说了这么一句,便背着手不在吭声。
旁边的几名老兵,盯着地上的分布图,全都点点头,不再发言。
很明显,北门岗被盯上,就看接下来他们能不能扛住了。
而此时。
处在北门岗坐哨的陈默,依旧眼珠子瞪得溜圆,正在四处盯着周围的环境看。
执勤其实挺无聊的,要么站两个小时,要么坐两个小时,没有经过训练的人,很难理解这种痛苦。
这盯了半天,都没啥动静。
陈默松开抱紧的枪支,抬个手揉眼的功夫,营区内的灌木从里,又有两人从侧面露出脑袋。
四道目光犹如毒蛇,距离陈默只有六七米。
对方刚动身。
也不知道陈默是故意,还是确实想伸个懒腰。
侧身扭动身体的瞬间。
三人六目相对,双方都懵了一下,
“操!!”
陈默惊得从石头上弹跳起身,“咔咔”的拉动枪栓。
他是真没想到,自己跟前还趴着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