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新兵都在忙碌。
从旁路过时,陈默示意了下抬煤的众人道:“排长,去参观荣誉室,不是连里统一组织嘛?”
“就咱们两个过去?”
“这要看连长安排。”梁红杰闻言,他摇摇头:“我来这时间也短,反正当时我是来了半月,彻底熟悉之后,才过去参观。”
“我做不了主,就咱俩去吧,他们后面肯定会安排。”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陈默也不好再问。
荣誉室就在陈默住的那栋楼二楼,从外面看,除了刷白的墙壁,整洁的楼道。
跟其他地方,也没什么区别。
可是等梁红杰打开门锁,推开门的刹那,一股厚重的历史感扑面而来。
进入荣誉室,陈默的第一感觉就是震撼,因为没来过,更想象不到足足一面墙壁啊,锦旗被里三层外三层的覆盖着。
越是临近门口,锦旗的颜色就越是鲜艳,有28军授予的锦旗,有师部和以前的团部授予的荣誉。
一眼望去,种类最多的就是比武,师级比武,军级比武,锦旗连绵不绝。
陈默对这些没有认真看,一支部队具备历史的厚重感。
所凭借的,可不是这些荣誉。
他踱步朝里侧走,越走,锦旗的颜色就越浅,甚至有不少锦旗,报纸,相片,可能是担心岁月的侵蚀,不得不拿玻璃柜给锁起来。
通过这些报纸,陈默看到了以前侦察连的前身,或者说是28军的前身,一直追溯到抗战期间的渤海军区,再到后面的华东野战军第十纵队。
陈默在玻璃柜中,还看到了古宁头西侧海滩的照片。
旁边有专门的文字介绍,照片上,一位位先辈在攻打金门中牺牲,照片被保存的还算完好。
相片中有姓名,有编制,侦察连若是追溯到那个时期,属于第一梯队登岛的244团。
是一营三连的番号。
整个一营,当时被命为突击队,一连打下七八个碉堡,拼命在战场上打穿插,二连打下观音亭四个碉堡,三连从后半山以及沙头一线冲锋。
冲向那所谓的“马其诺”防线。
那一战,全连几乎全员覆没,只剩两人,后来重新编成新的连队。
陈默驻足,看着玻璃覆盖的一张张报纸,一幅幅陈旧的图案,仿佛一道道冲锋的身影,在眼前闪过。
那是先辈们义无反顾,冲向战场的身影。
继续往下走。
很多锦旗由于年代久远,已经看不清上面的字迹,但类似“战斗模范连”的字样并不少。
无数的战功通过这些文字,都能感受的特别清晰。
陈默走到荣誉室的最里侧,一封封绝笔信,同样用玻璃压着,安静的躺在木质的桌面上。
岁月能够侵蚀纸张,绝笔信的颜色已然泛黄,但却侵蚀不了军人浓浓的报国心。
大致扫过一眼,陈默心神大为震动,一股股酸意涌上心头。
通红了眼眶。
“如果我们胜利了,你就到后山,登上山顶,若有山风向你吹来,就是我来看你了”
“抛去了舒服的家庭,抛去了年轻人的欢乐,我们都是尚未成熟的孩子,可是,为了祖国,我们什么都知道了,尊严,祖国,和平。”
“妈妈,哥嫂,姐姐:你们好,部队马上要开赴前线了,写下这封信放进大哥给我买的那个提包里,包里有一件棉衣留给妈穿,棉裤给二哥,还有一双新发给我的鞋子,鞋里有钱,就给大哥大嫂吧,我当兵的时间短,衣服太少了.”
“请转告我的父亲,儿没有给他丢人,我要到祖国最需要我的地方去。”
“谢谢你能来收拾我的东西,请抽烟。”
“.”
一张张泛黄的纸张,写上模糊的字迹,仅仅扫了几眼,就看得陈默胸口发堵。
一身戎装,擎起祖国初生的太阳。
满腔热血,戍守祖国最需要的地方。
这就是军人。
陈默没有继续往下看,因为没有勇气,是的,确实没有勇气再继续看了。
他这时候才明白,为啥梁排开了门之后,一直都没有进来,为啥新兵刚过来,不组织参观荣誉室。
二十八军裁撤了,荣誉室承载了太多厚重的历史。
这不单单是一个连队的荣誉,更是祖国走到今天的见证,其中充满了不易和血泪。
“看完了?”
梁红杰看到陈默这么快走出来,他伸着脑袋朝屋里看了一眼,立正,敬礼!
而后默默的将门重新锁上。
两人谁都没有吭声,很显然以前老梁参观过荣誉室后,心情恐怕是一样的沉重。
其实想想,现在的军人已经很幸福了,先辈为后世打下了几十年的和平。
陈默来到部队后,一本证书就能证明他的能力素质,一张奖状就是团结付出的见证。
一面锦旗就是拼搏努力的标志。
可先辈生活的那个时代,谁又能为他们去证明,去见证呢。
能有今天和平的生活,全靠先辈的付出。
老牌的单位,背后享有荣誉的同时,往往也要背负着沉重的使命。
先辈创造的荣誉,我们只能做加法,坚决不能做减法。
可能是初次接触飞车擒敌,身体确实不太能适应这种高强度的训练,也可能是荣誉室,带给陈默的反应比较大。
一下午的时间,梁红杰跑去统计新兵分班的名单,陈默则是坐在文书办公室,一直再看连队的名单,编制。
以前压根就坐不住的性子,放在今天,竟然格外的稳。
但这份稳,也没维持太久。
陈默这边看完连里的编制,正考虑怎么写一份连长说得那种,鼓励比武的黑板报呢。
这正研究的时候。
通讯员赵武亮,喘得跟狗撵了似的,跑到文书办公室。
“水,快点,搞点水喝。”
赵武亮一边说着,一边端起梁排的白瓷杯,咕咚咕咚的连续灌了好几口。
“咋了你跑这么慌?”陈默抬头盯着他看了几眼。
“嘿,你还好意思问咋了?”赵武亮闻言。
他顺手摘掉军帽,抓了抓黑炭头搬把椅子坐陈默旁边,吐槽道:“秀才啊秀才,你说你没事参加啥训练啊。”
“你坐办公室歇着不香嘛?”
“知道因为你参加了下午的训练后,咱连长的口头语换成啥了不?”
说着,都不用等陈默回应。
赵武亮自己就从椅子上站起身,叉着腰,黑着脸,学着程东的模样摇头晃脑道:“丢人啊,让人家一个新兵给赶上了,真特么丢人,加练,全连加练!!”
“一下午啊,四组飞车擒敌练完,就在后勤的那栋楼,连长拉着上我们,一人发了一根棍,练习索降,四层楼上上下下把我都干吐了。”
“我到现在腿还发软呢。”
说完,赵武亮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
他又坐回椅子上,趴到陈默跟前,贼兮兮的询问道:“对了秀才,四层楼你知道多高嘛?”
“废话,我能不知道?”陈默没好气的,朝着窗外对面的那栋楼努嘴说道:“咱们住的那栋不就是四层,咱们宿舍都在四楼呢。”
“那你敢拿一根棍,从楼顶索降嘛?我说的可是不走楼梯,头朝下给根绳子的那种。”
看着赵武亮,小心翼翼询问的眼神。
陈默笑了,还笑得还相当开心。
你要说飞车擒敌,以前陈默还真没练过,今天上场,凭借的就是胆量,以及身为老兵的那种反应。
可要说索降,那还用问?
摩步兵作战是为了填线,以纯步兵的编制投入战场,擒敌用不上,但为了适应复杂多样的战场作战环境。
能够快速抵达作战区域,出其不意的发动进攻。
索降就算不说是基本功,那也差不了多少啊。
“你笑什么?你以为索降很容易?”
赵武亮有些不满道:“我跟你说秀才,马上要比武了,你可千万别再去训练场,可不光我这么认为啊。”
“现在全连的人都一致认同,你不能再去训练场了,等比武结束你爱几把去哪就去哪,没人管你。”
“还有啊,我听说你在新兵连经常早起跑操,从明天开始我会盯着你,必须睡到六点,你记住了,是必须。”
“那内务哪还有时间整?”陈默依旧在笑,他能想象到。
因为自己这个新兵,能跟上老兵的训练,这帮人被连长给整到多惨了。
毕竟,像赵武亮这种上等兵,回来时都累得跟狗撵了似的,怕是其他老兵也强不到哪去。
“整个屁的内务啊。”赵武亮闻言撇了撇嘴:“咱们是全训单位,还是公勤班宿舍,谁查你那东西?战斗班最近因为比武都没人查了。”
“反正我是盯住你了,明天不允许早起啊,新兵正长个呢,每天保证充足的睡眠这是基础。”
“你放心听老兵的,没毛病。”
赵武亮老气横秋的交代一遍,根本不管陈默信不信。
特么的,还新兵正长个呢,老赵那一米七的个头,还没陈默高呢。
一开始,陈默也没把赵武亮的话当回事。
只当他是被连长练得太狠,过来发几句牢骚罢了。
可很快,陈默就意识到他想岔了。
或者说,程东那种加练的手段,足够让整个连的侦察兵都“沆瀣一气”报团,共同抵制秀才。
吃过晚饭。
由于比武的时间较为紧迫,新兵被拉到学习室看新闻联播,听指导员上思想教育课。
老兵则是被带走继续加练。
陈默上完课,看看时间距离熄灯还早,他寻思着去远处的演武场看看。
趁着没事,多学学侦察兵的训练科目。
谁成想,他这人还没溜达到演武场,刚走到车炮场附近。
远处黑暗中,突然就蹿出两名侦察兵。
人,陈默不认识。
但人家认识他啊。
两人肩并肩的站着,伸手拦住了陈默的去路,义正言辞道:“秀才,从现在开始你不能再去训练场。”
“妈的,我们在这值班,就是为了防你。”
“等比武结束,我们全连陪你玩,但现在不行,赶紧回去睡吧。”
陈默有些无言的看了看,身后灯火通明的营区。
这特么才八点多,就让他去睡觉?
自己这是,被孤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