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继续往山上走,待近了那些山户住处时,小路两旁分开,一侧通往苦梵寺。
赵倜示意转过,褚万里急忙去头里引着,片刻来至小寺之前。
只看寺外有些破烂,土似乎曾被掀开过,原本该是有一块大青石,但不知被什么重物击打,敲得粉碎,石块散落到处都是。
赵倜瞅了几眼,看来段正淳所谓挖地三尺该不为虚,寺外都这般,寺内更不必说了。
褚万里道:“殿下,初时镇南王怀疑这里,里外搜查数遍,每一寸地几乎都掘了,就连里面菩萨护法的雕像,都通体检查,但一无所获。”
赵倜点了点头,褚万里继续道:“后来霍法王带着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人过来,初时也觉得该寺疑惑最大,又查了一遭,依旧无任何所得,方才排除掉。”
赵倜道:“婉清来这里之后失踪,从此处开始查找是不错的。”
褚万里道:“正是如此,但几次三番找了,又讯问里面僧人,最后确定不像做伪,镇南王便留下银钱,叫寺内修葺一下。”
“哦?”赵倜道:“既然留下了银钱给对方整修,为何寺外还如此狼藉景象?”
褚万里道:“这小寺的僧人不多,只有四名而已,那住持觉法和尚早于事情之前便外出游历去了,剩下三个说不好做主,要等住持回来再定如何修缮寺庙。”
赵倜淡淡道:“分明是心中负气,否则修理可以等住持回来定夺,可这寺外都不收拾,不就是内心抱怨吗?”
褚万里道:“小人看也是如此,但负责打扫的沙弥铜钦说,寺外的那块大青石为住持觉法和尚日常给山户说经所坐,他要等对方回来亲眼目睹破碎了再打扫,不然移除担心受到责罚……”
这时有人从寺中走出,一男一女,看穿戴是山上猎户,瞧见赵倜等人,急忙低头,快步离开。
赵倜道:“这苦梵寺偏僻,几十户山中居民就算全过来奉香,也没太多香火。”
褚万里道:“山那边的一些吐蕃住户也来这里,不过人数同样不多,而且多为施物,寺内和尚日常都去山中挖野菜山货度日。”
赵倜点头:“看来是个苦修之处,进里瞧瞧吧。”
说着,几人往寺内走去,进了寺门迎面就是间小殿,这时户窗皆开着,能够看到里面景象。
就见一个小沙弥正拄着扫帚,立在门前颇有几分昏昏欲睡模样,而殿内还有两个身影似在上香祷告。
两个都是女子,其中一个比较粗壮,穿着粗布衣服,腰间还挂了只鹿皮袋子,低着头,看便是山中妇人。
赵倜目光落在另外一个身影上,这身影苗条玲珑,穿鹅黄色衫子,发下有两只小刷子搭在肩背,看起来甚为可爱。
褚万里瞅了瞅,不由嘴角一咧:“殿下,好像是钟姑娘,钟姑娘怎么自己跑出来了?”
钟灵吗?赵倜摸了摸下巴,他是见过钟灵的。
当时在无量山剑湖宫观看东西两宗弟子比武,钟灵就藏在斜上方的梁上。
当时宫内无人发觉,不过赵倜却知道,也看了几眼,没有被她发现。
就听褚万里急步进入小殿中,道:“钟姑娘,钟姑娘,你怎么自己出来了。”
虽然钟灵认了亲身父亲段正淳,但却没有与甘宝宝留在大理城生活,依旧回去了万劫谷,姓氏也并没改正。
就看那黄衫少女回头,样貌娇俏可人,笑靥如花,嘴角边两个小小酒窝,肌肤雪白粉嫩,一副天真烂漫,活泼的模样。
“褚大叔,你怎么回来了?”少女声音清脆如银铃。
褚万里急忙道:“在下自是回来有事,姑娘怎自家跑出来,令堂怎么不相陪?”
少女道:“娘和秦师伯说话,我悄悄溜出来给菩萨上香,保佑婉儿姐姐平平安安,早日回家。”
她说着说着,看见了赵倜,不由便是一呆,脱口而出:“我认得你。”
赵倜微微一笑:“钟姑娘自然是认得我的。”
钟灵这时转过身来,好奇地上下打量赵倜:“你如何知道我认得你呢?”
赵倜道:“无量山上,剑湖宫中,堂内梁顶,姑娘隐藏。”
“哎呀,你……”钟灵顿时双颊飞红:“你原来那时便知道我在偷看了。”
赵倜点了点头:“当日我瞧见钟姑娘手上不少小蛇,看比武兴致勃勃,不好打扰。”
钟灵道:“我后来还心中纳闷,你武功既然那般高,为何没有发现我隐藏。”
赵倜闻言笑了笑,他搅和了剑湖宫东西宗比武,又杀了四大恶人其中两个,导致很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
段延庆因为叶二娘和云中鹤死了,仓皇之下原本计划取消,没有给段誉下毒,而是打伤了他的奇经八脉,段正明带人前去围攻,段延庆和南海鳄神逃走。
而赵倜往天龙寺寻一阳指的时候,遇到段正明领着段誉前去找寺中僧人治伤,曾说起过此件事情。
褚万里这时纳闷道:“殿下,你们认识?”
赵倜笑道:“也说不上认得,不过以前算是见过一次。”
钟灵这时看向褚万里道:“褚大叔,他……”
褚万里道:“钟姑娘,这是大宋的燕王殿下,此番亲身过来寻找公主的。”
“燕王殿下。”钟灵儿呆了呆,上前几步:“你就是燕王殿下,是来找婉儿姐姐的……”
赵倜点头:“木姑娘失踪这些时日,全无头绪,我只能自己过来想办法查找了。”
钟灵儿闻言急忙行礼道:“殿下,殿下过来便好,还是赶快找到婉儿姐姐吧,我心中十分想念她,秦师伯日日以泪洗面,人瘦得皮包骨了……”
赵倜道:“我上山先来苦梵寺,便是因此缘故,婉清是在这里不见的,所以首要来这里瞧瞧。”
此刻在殿门旁拄扫帚打瞌睡的铜钦已然醒转,闻言忍不住道:“这位公子,我都说了无数遍了,当日木姑娘在寺中烧香后已然离去,并非在小寺失踪不见的。”
赵倜看了他一眼,褚万里道:“殿下,这便是负责打扫寺院的铜钦和尚。”
赵倜负着双手,并未说话,而是在殿中走了起来,看了看两旁的护法神像,又瞅着正面供奉的菩萨,皱眉道:“天龙八部,人与非人,皆遥见彼龙女成佛。”
铜钦闻言怔道:“这位公子也通佛经?”
赵倜微微一笑,他所言的话是法华经提婆达多品里的,里面描述了八部众的一些事情。
铜钦望着赵倜,心念转动,这些时日过来的山下人几乎没有一个通佛经的,就是那镇南王也不算太懂,剩下除了多数凶神恶煞一般外,还有外道,居然信奉什么明尊,还说明尊原身也是一尊佛。
赵倜道:“天龙八部与龙树菩萨共奉一堂,似乎有些不合规制。”
铜钦合什道:“这小僧却不知,师父从未说过,想来方便法门,尽无不可吧?也可能是苦梵寺太小了,无太多地方单供,只能奉于一殿了。”
赵倜缓缓摇头:“方便法门并非这般开的,似你这种小寺只有一座佛殿的,哪有供奉八部众的道理,既奉菩萨那便奉菩萨,若能多奉,必然供佛了,哪里能奉八部神王八尊之多,供四大天王都可能在殿外别处,怎好八部众与菩萨拥挤一处。”
铜钦愣了愣:“小僧不太晓得这些。”
赵倜道:“看你也是个糊涂和尚,带路去殿后瞧瞧。”
铜钦闻言往前方走,边走边嘟囔道:“小僧这些日子都带了无数路,真不知道还有何可看,我所说都是实话,那日站在殿中望木姑娘走出寺外,又向家那边路上拐了后,我才接着干活的……”
童贯在后面道:“哪来这么多聒噪,我看你这小和尚平日白念经了,还不如早些还俗去好。”
铜钦回头瞅了童贯一眼:“小僧倒看施主与我佛有缘,不如剃度出家,肯定会修成正果。”
童贯气笑道:“你这小和尚合该修一修闭口禅,用不用我帮帮忙。”
铜钦道:“施主莫用威胁,小僧是不怕死的,何况不做亏心事,不怕谁敲门,佛祖会保佑小僧的。”
童贯道:“真不怕吗?我这里有一百零八套刑罚,足叫你生死不得,生不见世上天日,死不见地藏菩萨,更勿论佛祖了。”
铜钦脸色变了变:“我不与施主争,施主说的都有理便是……”
童贯笑道:“却还是个知进退好歹的和尚。”
这时来至殿后,看到一片不算宽敞的场地,上面起伏不平,显然之前也被挖掘过,有些木石所制法器乱放着,还有生活器物丟于一旁。
前面还有一排房屋,不过五六间模样,其中一间里面传了些动静出来。
赵倜道:“何人在内?”
铜钦道:“小僧有两名师兄,一个去山里采摘野果野菜连带着砍柴了,剩下这个在灶间做饭呢。”
赵倜道:“这个时候做什么饭?”
铜钦道:“小寺持晚,过午不食,所以现在做饭,吃了后今天便不再吃了。”
赵倜道:“寺虽然小,却还秉了些修行戒律。”
铜钦合什道:“师父说,总得持些规制,不好太过松懈。”
赵倜看了眼那灶间屋舍,思索道:“带路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