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充武皇的灯蝶被一页书击杀,真正的武皇复活,东集境各种乱七八糟的事端无疑给集境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至此东面乱成了一锅粥,自己的内乱,对苦境的野心扩张,一时间人心惶惶,寻常的百姓几乎是管不住的往北面跑,而武皇一脉的势力自顾不暇,一来分不出人手去管,二来也不敢打破眼下的平衡,生怕被北面捅刀子,只能坐视百姓流失而束手无策。
北集境倒是乐得做安抚百姓的事,圣帝雄王同时出面,二人风头一时无两。其下属各司院更是趁机好好重新洗了一次牌。
最近香绮筠听故事听的挺安稳,对外界的事看似撒手不管,实际却是在暗地里推波助澜干了不少事儿,譬如煽风点火搞事情,拉拢一部分打压一部分,下黑手干掉了天梁院主的几名心腹,譬如派人跑去百姓之中散布各种小道消息,加速分化圣帝雄王之间的裂痕,虽说这些事情隐隐约约有矛头指向昙香园,然而抓不到半点马脚,又顾忌到破军府毫无理由的站在昙香园背后,纵然有人想要将事情揭发,也是毫无任何作为。
她搞事情搞的愉快,破军府负责北集境的布兵防守——实际上是盯着圣帝和雄王的动向,天机院负责安抚流民,督查治安,天府院忙着一系列其他事情,顺便负责收拾香绮筠搞事情搞出来的后遗症,天梁院自家事还乱不够,天梁院主一方面想着明哲保身,一方面又想着如何向雄王传递消息,可突破不了破军府的层层暗桩,几乎被架空成了空壳。
“你是除了无衣外,第一个完全不在意吾过去的人。”
清音渺‘坐’在香绮筠对面,尽管她没有实体,可也是多年来的习惯,或坐或卧,一点也看不出只是个灵体状态。
很是没形象地趴在塌上,香绮筠打了个哈欠:“我为什么要在意你的过去啊,你的出身不是你能选择的,你的遭遇不是你能控制的,最后你用你的双手复了仇,如果不将你和无衣之间的事算在内,这个结局很完美。”
最近搞事情搞的太愉快,每天晚上精神兴奋睡不着,脑子里蹦的全是如何下黑手,果然她的心肝劈开了也是黑的啊哦活活活活。都是一辈子当好几辈子活的人,她完全没有理由在意清音渺的过去,生在哪里不是自己能决定的,在自己没有能力决定自己的命运之前,命运就是掌握在强者手中,这也不是她的错误,而最终的结果又是差强人意。人是为了自己而活,不是为了他人的目光而活,想通了这点,就会少很多的烦恼和麻烦。
“真是有趣,吾发觉,最初吾自荒云山脱困时,曾想过借助你的身体,去寻入四魌界的路这个念头,随着与你的接触,已经淡了。”
也许是很久没有与人说过这许多话,也许是因为说的多了,心结逐渐的解开,过往很多事,回想起来都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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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战,她被称为慈光之塔的惊叹。以如此年轻之身,将雅狄王逼出了八成功力,死战不退,技惊了四魌界。
然而,这位新晋的慈光之塔的惊叹,在无衣面前,却又是一番样子。
“休息。”
“吾无碍。”
与吾相比,需要休息的人,是你。
“吾说,要你休息。”
清音渺坚持不肯让无衣起身,态度坚决而固执。
无衣默然半晌,终而展颜一笑:“也好。吾休息。”
他不过受雅狄王一掌,对方掌力未曾吐实便发觉与之交手者乃是自己,是以这伤并不严重,小小内伤,怎值得如此对待。但若以此换清音渺安宁几日,他倒是愿为。最好……拖到雅狄王和龙胤皇尊离开慈光之塔。免得这小疯子一个想不开,出去搅出什么让人无法收拾的局面。
“你要去哪里?”
“我……”
见无衣允他休息,清音渺才想转身离开,便被叫住:“吾……”
“你要吾休息,却是要留下吾一人么?”不怕因为没人照顾,而再度回来时发现自己横尸当场?无衣眼底有些狡黠,面上却是异常正经:“照顾吾,难道不该是你的事么?”
“雅狄王害你受伤,吾要他付出代价。”
清音渺目色狠厉,堂堂碎岛之主,竟看不到无衣突然插入战局,而伤了人么。她绝不会看错,雅狄王,确实是有对无衣动手的心思。这样的想法,一定要……湮灭在萌芽之中。演武她未必能胜,但若想让雅狄王死,她有很多方法。
代价?
无衣一笑,伸手将人拉到自己身边,依然是道貌岸然的嘴脸:“与吾相比,你伤势更重,那以你论调,该让雅狄王付出代价的,是吾才对。吾尚且能忍,为何你忍不得。”对此,更让无衣无言的,是清音渺的韧性,已超越了人类的认知。
“你与吾不同。”
清音渺转过身去,不敢看无衣双眼。为何他竟有如此无赖潜质,留她在此,又有何用。她说过,要替无衣铺平一条坦荡仕途,那这条路上,便半点障碍皆不可存于世间。
“可吾因你而伤,为此,你也该负起照顾吾之责任。”
无衣吃准清音渺绝不会留他一人不管不顾,硬是与她赖上。
清音渺还想说些什么,无衣已是掩唇一阵轻咳,雪白的方巾上,染上几丝朱红。
“好,吾不走,只要你休息,吾哪里也不去。”
清音渺心中一紧,想也未想,反身坐下:“吾就在这里。”她懂自己的心思,却又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这种心思。明知自己不配,却又忍不住去想些不切实际的事。如果可以,她真真切切的希望时间能够停止。
月色皎洁,洒落一地银白。
窗边,清音渺抱膝蜷缩在木椅之上,如同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猫,倚窗望天,平日里尽是戾气的脸上,此刻唯有迷茫。此时此刻,她并非诗意天城的罪愆,并非慈光之塔的惊叹,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也只想做一个普通人。
这种生活,能持续多久?
远离苍沼罪地已是数年,过往之事,历历在目,她从不曾忘记。可如今生活,是困扰,还是……
血誓,从不曾忘记,但她也只是苍茫天下中渺小一粟,夜深人静,午夜梦回,身边,尽是冰冷,为何只为不公。决定舍弃什么,从舍弃的开始,便不能回头,不许回头。否则,死去的人,将如何安然,活下来的他,又是为何而苟活。安逸的生活,当真会消磨了人的斗志么,如何出现逃避的思想?她不懂,自己明明宁应该是心若磐石,怎能有不该出现的动摇。
十年,二十年,一百年,两百年,不论多久,血仇,生生世世,都不能忘,不可忘。唯有将仇人血刃,才有资格做一回自己。而究竟哪一个才是她,她自己已经分不清楚。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清音渺是假的,慈光之塔的惊叹也是假的。她的全部,都是假的。她若不是清音渺,那她又是谁?她是染血夺命,残忍嗜杀的逆命天,还是被母亲护卫在双臂中,瑟缩求生,卑微的天儿?那个满怀不甘而死去的清音渺,如今骨血只怕早已化作沼泥,不复存在,消失的彻彻底底,不留一丝痕迹。
“我所作的,与龙胤皇尊何异……原来,我一辈子也逃不出他给的地狱……”
蓦然惊觉,自己双手血腥,早已洗之不尽,这等行为,与那妄夺人命,亲手将自己妻儿一步步送入死地的龙胤皇尊有何差异,清音渺身体便是阵阵颤抖。
眼前一幕幕,尽是不甘于死在她手中的狰狞血影,那遍地残骸,拼凑成一幅索命的图案,一双双手,如同游魂厉鬼,缠绕在她身边。
身为罪愆,身为背负着上天界从她一出生就应该将她抹杀的命运,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应该被称为父亲的人,将自己和母亲,打落永无天日的沉渊。
“不要逼吾——”
惊声乍起,庭院中一片飞鸟振翼,清音渺冷汗淋漓,惶然回头,看到那一袭明丽紫衣,面色数变,起身便逃,慌不择路,绊上桌角,下一刻,人已跌落温暖怀抱。
一抹沁香,自无衣怀中传来。
“有吾在,莫怕。”
耳畔低语,更如魔咒,令人心安。
“无衣,吾……不想杀人,可是,你知道么,如果不杀人,就只有被杀,吾必须活下去,唯有活下去,才能报仇,吾不想被人恨,不想被人怕,却因为恨着那个人,才一步步走到今天。”
“无衣,告诉吾,吾这样做,是对是错,吾的母亲绝不想看到这样的吾,可吾没有别的选择,只有这样,才能让那个人体会到他加诸在我们身上的痛苦……”
“告诉吾,你究竟是谁,吾知道,你不是清音渺。”
无衣声音低沉,温热的气息,吹散在怀中人的耳畔,异样诱惑。
“吾没有名字,从来没有名字,不,吾有名字,天儿是母亲给的,我吾有自己给自己的名字,苍天负吾,吾就要逆命叛天,所以吾之名,逆命天”
“逆命天?这个名字过于残忍,不适合你,但这是你的选择,吾不干涉,而在慈光之塔,你就是清音渺,只在慈光之塔做清音渺,你可愿意?”
“只属于慈光之塔的清音渺……?”
黑瞳中尽是困惑,清纯中混杂着致命的残忍危险,在这月夜之下,异常妖媚。
“对,清音渺,只为无衣而存,可好?”
“吾,只做无衣的清音渺……”
似是受了诱惑,清音渺慢慢点头,若只是这样,只在无衣一人面前,做他一人的清音渺,母亲,会原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