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汲无踪望着眼前的新坟默然不语,他的怀中,许久没有得到休息的小女娃正在熟睡。
“死人身上捡来的,收好。”
蒙面女子在坟前上了一柱香,将从追兵身上捡来的令牌递给汲无踪。
汲无踪叹了口气,将令牌收入怀中:“姑娘出手相助之情,吾代他父母二人谢过,只是姑娘无端惹上强敌,汲无踪不知如何相报。”
“只是看不过去罢了,强敌二字她们还担不起,就算她们尚有同党寻去,也只能见到一地残尸。”
蒙面女子语气淡然,她伸出手,捏了捏小女娃的脸蛋,目色微沉:“可怜这孩子,这么小没了爹娘。”
“故人之后,以死相托,吾自当尽心将她养大。”汲无踪叹息,“至于剑阁,依照故友所言,此时已非开阁之期,外人想要进入,不得其法,那吾静心等待便是,这笔血债,总是要她们偿还。”
蒙面女子双臂环肩,金纱下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这玉牌你收好,若是有缘,当会再见。红楼剑阁,是个令人生出兴趣的地方。”
当然,是毁灭的兴趣。
汲无踪接过玉牌,玉牌正面镂刻着一只振趐欲飞的凤凰,反面则是一个龙飞凤舞一般的玄字,想来,大约是这女子的身份吧:“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玄宗门下,焱凤丹凰。”
她目露狡黠之色,最多是偷换概念而已,横竖她没乱说,只是她为了掩饰身份尚不能直言而已。而汲无踪显然把这四个字当做她的名字,并未有所怀疑。
“吾尚有要事待办,言尽于此,告辞。”
再耽搁下去,只怕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她向汲无踪微微点头示意,转眼消失踪影。
汲无踪紧了紧手臂,将女娃儿抱的更加稳当,对着故友之墓拜别:“好友,你若有灵,便保佑寒翎平安长大,吾自当尽心尽力扶养于她,只是……”他自己亦是仇家缠身,不知能否找到一处安身所在,哪怕只有二三十年平静,也能将这孩子养大……
===================================
那似乎是一丝微弱的,熟悉的气息。
灰蓝色长发的清雅道者,站在高山之上,俊秀的脸上,写有一丝疑惑。
这股气息,他不会感应错。
“墨尘音。”
深邃的声音传来,墨尘音身影闪动,人已是出现在山洞之中。
黑发披散,眉间染有几许戾气,赭杉军的目中同样写有疑惑:“你可是亦感受到来自师门的气息。”
“不错,虽然十分轻微,却带有玄宗独有烙印,但这气息太过遥远,吾无从辨之由何而来。”
难道苦境之中,还有其他的同门在此,可这又为何至今才浮出水面,难道,封印被解开,亦或是有了裂隙。
“这件事情交吾处理便是,你安心休养。”
墨尘音一笑,转身走出山洞,低头思忖许久,终究还是在指间燃起一抹华光。
来自玄宗同门的讯息,不论身在何方,总是福不是祸。他们不得已而离开玄宗太久,离开道境太久。若是同门……总是好事。
===================================
紫锦囊和崎路人坐在树下休息。
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左右眼一起跳证明你斗鸡眼做多了
崎路人这个时候就是左右眼皮一起,哐哐哐地乱跳个没完。
他抬头望望天,又四周看了看,这没有哪里不对劲的地方啊,为何他的眼皮跳的如此诡异。
“崎路人,你是怎么了?”
紫锦囊奇怪地瞅着崎路人,这位已经快要把眼睛揉出来了。
“啊,没,没什么。”
崎路人略有些纳闷,这眼皮跳的如此让人不淡定。该不会有什么让人不淡定的事儿要发生了吧?
“崎——路——人——”
俗话说的好,心想必事成——仅限坏事儿。
崎路人念头才方转动,便是一声沉喝,四道黑色人影,如迅雷疾电一般,将他包围在中间。
紫锦囊颇有些趣味地打量着这四个人,他甚至还有工夫估测这四个人的功力有多深,真是别人家的孩子死不完……
这四个家伙……他们出现了,那么,那个难缠的小丫头一定就在不远。原来这些天来的传闻是真的,难怪灯蝶那边消停了不少……不,不对,灯蝶消停不消停对现在来说反而是小事,现在他需要思考的,是如何躲过眼前,怒火横烧三千里的小丫头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尤其是她手下这四大护卫,对上自家大小姐外的人,那一个个全是如狼似虎谁的帐也不买。
不过,他觉得还是挣扎一下:“四位壮士,寻崎路人有何要事?”
紫锦囊有些不确定自己看到了什么,他怎么看崎路人的面相都是会变色的。这么一会变了好几个颜色,堪称五颜六色。
事实证明他看相还是很准的。一阵劲风划过,四道黑色人影分守四个方向,将他二人去路封住。
海魂人冷,声更冷:“崎路人,与我们回寒云小筑。”
崎路人抽抽嘴角,他决定还是挣扎一下:“唉呀,几位朋友,我等素不相识,为何这般杀气腾腾,寒云小筑吾不曾听过,又是何等所在?”
装,你再装。
海风抽抽嘴角,那笑容怎么看都像是皮笑肉不笑的阴险笑:“崎路人,有些话不需要讲明,我们遵守规则,你也不要太过做伪,不然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崎路人太相信这四个人绝不是开玩笑,香绮筠手下没有胆小的,她带着这么一帮如狼似虎的护卫可是连武皇大殿都敢砸,砸完了还光明正大和十八楼对呛,硬生生停了十八楼的供给,同时砸了二十三家敢背地里和十八楼眉来眼去的势力,导致集境之中几乎是闻香色变,不过此人有个特点,人不惹她她不惹人,只要不跑到她面前找死,一切都好说——砸武皇殿是因为太幻楼楼主花影人脑子发抽敢去昙香园提亲,居然还敢假借武皇令来让她赴会,当然会招来对方狂风暴雨一般的破坏行为——包括迁怒,值得一提的是,就在香绮筠砸过一遍后,花影人的老巢在第二天遭遇不明人士洗劫,其行动有组织有纪律,分工极其明细,又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曾有目标指向北集破军府,但这话刚传出,便又换来昙香园新一轮的打击报复,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好吧,他想的远了,还是先想眼前,他十二万分相信,只有这几个人没了耐性,一定会一拥而上将他捆走,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怎么都是挨刀,还不如老老实实不反抗,他对四大护卫微笑:“既然故友相请,崎路人恭敬不如从命,只是紫锦囊为在下挚友,不知可否与在下同行?”死也得拉个垫背的,有个人跟着那丫头应该不会见面就给自己下马威。
“自然可以,大小姐最是好客,又是崎路人你的朋友,当然可以同行。”
海魂知道他在想什么,而紫锦囊莫名其妙地瞅着崎路人,这家伙到底在怕什么?难道他惹了风流桃花债,如今人家寻上门来不成么。
反正我不会坑你,走啦走啦。崎路人笑嘻嘻地搭住紫锦囊的肩,丝毫不给他反对的余地。寻思着崎路人不可能真把他给坑了,去一趟也没有什么损失,紫锦囊也就不再多问多想,随他去便是。
================================
崎路人叹为观止地打量着寒云小筑,实在搞不懂香绮筠究竟用了什么办法,能把她来苦境暂住的落脚点收拾的和她老窝差不多,真是只能用金光闪闪金碧辉煌来形容,是说,她带那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不嫌麻烦吗?还是说她打算在苦境常住啊,先不说她那对老顽童爹娘能放任喏大个园子没人管,破军府那个长歪了的能坐视她不回集境?要说她是专门为了逮他来的,他是一点也不信,她肯定还有别的目的,不过究竟为了什么,这个比狐狸还狡猾的丫头是不会告诉他的……
珠帘微晃,香绮筠已是出现在崎路人面前,她直接忽视了紫锦囊,顶着一头别满流光灿闪珠钗发饰的高马尾,移动珠宝库似的,踩着一双十二三公分高的马靴,居高临下地盯着崎路人,硬生生把崎路人看出了一身白毛汗。
“亲,爱,的,大,哥,你把小妹我当死人吗?不用这种方式请你,你是不是要一辈子躲着不出来,自己一个人扛着灯蝶花影人等等那群蠢货?你比他们也聪明不到哪去!白痴!”
又是蠢货又是白痴的……看来她是真发火了,不过,说心里没有感动那是假的,崎路人擦擦额头不存在的冷汗,很努力地抽出一张扭曲的笑脸:“我这不是好好的站在这么……”
“放……咳咳,”香绮筠很及时地刹闸成功,没让那个不文雅的字眼冒出口:“要我复述一下你受伤多少次吗?要我提醒你一下你差点被扔在过去的时间里回不来吗?你不能跟我说一声你要报仇吗?南北集境离着很远吗?跑啊!你倒是真能跑!跑了这么多年,还敢在集境留下个你闭关练功的假象,你闭关的成果就是这么一身新伤加旧伤?你特么是报仇来的还是到苦境做免费劳动力的!一个蠢字不能形容你,要蠢蠢蠢蠢蠢!蠢货!’”
兴许是太激动了,香绮筠眼前有些发黑,脚下一个踉跄,崎路人眼明手快地扶住她,苦笑道:“你想骂我,我就在你眼前,你何必如此激动,牵动旧疾,一来你要我如何谢罪,二来,我可惹不起破军府那座雕像。”
提到某座雕像,香绮筠面上飞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红,转瞬即逝,她咬牙切齿地道:“少给我转移话题,现在要你乖乖跟我回集境我看是不可能了,反正不杀灯蝶你是不罢休,但是!”她话锋一转,柳眉一竖:“伤好以前,你要是敢踏出寒云小筑一步!你就给我准备好去破军府小黑屋住三年!或者去天机院九宫飞星八卦阵里闭黑关!”
这两个地方堪称北集境两大地狱前者是破军府地下黑牢,除了能流通空气,唯一的光亮就是一根成年男子大拇指粗细,三尺长的香,那是用来给马桶定位的,其他……别想,一天一顿饭,一袋水,少则半月,多则无上限,凡是关进去的人,个个出来面黄肌瘦毫无人样保证乖乖听话再也不犯错。后者是天机院超级书牢,里面没有别的,只有书,想走出去,就要在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本书里找到线索,或者乖乖坐满三个月禁闭,每每出来之人或是摇头晃脑之乎者也或是双眼无神脚步虚乏无力……
想到都觉得可怕。想想看,集境也没人治的了她……
紫锦囊在一旁倒是听出了端倪,这个当妹妹的,对兄长的关爱虽然特别了点,但确实是真心实意,有些时候,花言巧语反而不如这种暴跳如雷火冒三丈来的不做伪:“崎路人,既是令妹关爱之情,你就在此地养伤便是,何况以吾观之,你近期将遇到的劫难,亦是会由令妹化解。”
言下之意,就是说,孩子,你自求多福吧,我帮不了你╮(╯▽╰)╭。
喂——要不要这样没有兄弟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