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莫名一慌,唇瓣紧抿,双手绞紧绢帕,垂着眼不敢窥看大步而来的男人。
“大爷!”膳厅丫鬟行礼问安,众人议论声就此落下,齐齐看向裴祁。
裴祁脸上是一贯的冷漠,昂首阔步走过去,双手作揖一拜,旋即入座。
“来这般迟,可是公事繁忙?”裴夫人主动询问,想和裴祁拉进距离。
裴祁浅淡神色,没什么情绪地点了下头,垂落下去的眼眸稍抬,瞥望坐在正对面的姜宁姝一眼。
她不仅想自己嫁出去,还想给他娶妻。
就这么想和他撇清关系!
那她的心思怕是要落空了。
她逃不掉,死都逃不掉。
姜宁姝垂着眼,乖巧坐于一旁。
她能感受到对面那一闪而过的戏谑盯望,手中锦帕扯了又松,神色很不好看。
她刚刚说的话,裴祁定听见了。
裴夫人面上的笑意更甚,“老爷,祁哥儿自回来便操忙,好几日不曾归家,今日特忙里抽闲来陪老爷用晚膳,这份孝心难得。”
裴夫人话毕,讥讽眼神剐过那头的林姨娘。
年轻时她们或许还能靠手段美色争得宠爱,但到了这个年龄,能拼的就是儿女了。
裴祁的能力和权力,别说那两个低微卑贱的贱子了,就是当年的老爷,也比不过。
得此儿子,还有谁能争得过她。
林姨娘咬着唇一字不发,和裴夫人单打独斗她或许还能争得上风,但拼儿女,她比不过。
裴老爷满意地点点头,“这般操忙,身边是该有个知冷知热的人。”
这话一出,姜宁姝脸上露出明显的喜色。
只要裴祁娶了夫人,她就可解脱了。
裴祁静坐在那,一字不发,看似对桌上的人和事不上心,实则将姜宁姝的表情变化全入眼底。
“是说呢,祁哥儿已弱冠,平常这般年纪的儿郎都已开枝散叶,祁哥儿却还未娶妻。”裴夫人笑道。
“你可有中意人选?”裴老爷明知故问。
裴夫人今日这般说明,定是已相中了哪家的千金小姐。
“太傅之女,极好。”裴夫人不假思索道。
太傅之女是真正的高门千金,裴祁若能娶她进门,妾室所生的贱子还如何与他争家产。
裴老爷惊了下,“太傅之女!”
虽说裴府是钟鸣鼎食之家,裴祁势头迅猛,可未必能娶到太傅之女。
因太傅之女,要么进宫为妃,要么嫁进王府。
裴夫人知道裴老爷的担忧,笑着安抚,“老爷不必过虑,太傅之女,已相中了祁哥儿。”
裴老爷震惊,“何时的事?”
裴祁出征半年,近两日才归,太傅之女何时相中他的?
“半年前祁哥儿出征前夜,在操练场练武,太傅之女去寻她兄长,不慎撞见,一见倾心。”裴夫人说这话时,笑容就没从唇角下去。
姜宁姝听着两人的谈话,抬眼盯看裴祁。
男人五官硬朗英挺,身段颀长,魁梧但不粗苯,确实会惹深闺女子倾慕。
上辈子她不曾走出后宅,也听说过这事。
太傅之女倾慕裴家大爷,非他不嫁,这份情让京城无数人为之动容。
本以为太傅之女是听见裴祁势如破竹的事迹,倾慕于他,不想早在裴祁出征前夜,两人便相看两欢了。
想到这里,姜宁姝眼底不免流露出悲切。
出征前夜,他和太傅之女一见倾心,却肆无忌惮闯进她的房间,不顾一切夺了她。
原来她真是他泄愤的工具。
上辈子她被活活打死,他未曾出面,想来是在陪自己的心上人。
裴祁顺着那道凉薄眼神探过去,窥尽她眼底的悲伤,不由拧了拧眉。
“既中意,那便定下。”裴老爷点头应下。
裴夫人点了点头,看过裴祁,见他敛着眉头,但是并未说什么拒绝之话,便以为他不反感,心下更加高兴。
林姨娘不想裴祁迎娶太傅之女,得到这么好的助力,但她无力改变什么。
外界不是传裴祁不近女色嘛,他怎会如此顺从地接受下这桩婚事?
林姨娘不解看向裴祁,想从他脸上读出对这桩婚事的情绪,好想对策。
不想探见他眸眼上挑,落在对面的姜宁姝身上,那眼神透着偏执和侵略,不清白。
林姨娘愣了愣,定眼认真看去。
裴祁已垂下眸子,端茶浅啜,好似刚才的那一幕是她的错觉。
林姨娘不相信是自己看错了,又将视线移到姜宁姝身上。
姜宁姝保持着一贯娇弱姿态,弱不禁风,低垂脑袋小口喝粥。
林姨娘怀疑地收回目光,难不成真是她急功近利,看错了?
家宴散却,姜宁姝由玉竹搀扶着朝竹苑走去。
“裴姝怎未来?”走到无人处,姜宁姝低声询问。
裴老爷归家,大好的机会,裴夫人解了她的禁足,却不许她参加家宴,怪哉。
玉竹左右斜视而过,凑近了一些。
“自那日后,大小姐和大爷便没碰过面,今日老爷回来,夫人自不想让老爷和林姨娘瞧出兄妹之间的不和睦。”
姜宁姝了然,唇角露出冷笑。
裴夫人还是这般重面子,待她逃出牢笼,定要戳穿她伪善的面目。
走到半路,看守府门的小厮大步跑了来,跪地禀告。
“小姐,陈二公子在府门口等候小姐许久。”
姜宁姝止步,顺势寻望府宅大门的方位。
“可说为何事?”她凝滞在原地,不知该去,还是不去。
她若出府去见,定瞒不过裴祁,不知又会惹他发什么疯。
若不去见,就错过了拿捏陈扶砚心意的机会。
“不知,二公子听闻小姐在用家宴,不让小的们来通传,已在外等了许久。”小厮道。
姜宁姝眸光微动,提步朝外走了去。
“为何不让小厮通传,冻坏身子可如何是好!”姜宁姝大步迈出府宅,面色骤变惦念,着急忙慌赶出来的一样。
初冬的夜晚异常严寒,在外站一个时辰,保管身子都冻僵。
“我无事,慢些。”陈扶砚看见姜宁姝上前两步,担忧她走这么快,不小心跌一跤。
姜宁姝顺势扶住陈扶砚的胳膊,眉眼间蕴满了担忧。
“等许久了吧?”
陈扶砚笑了笑,安抚她一般轻轻摇了下头,“没等多久。”
姜宁殊眸光微动,“先进府吧。”她侧身请陈扶砚进裴府。
“不了。”陈扶砚摇头,“天色不早了,不合适。”
玉珠上次传过话后,他有意调查过宁殊在裴府的处境。
与外界所传的天壤之别。
他知道姜宁殊的处境,故而不进裴府,怕给她平白遭来麻烦
姜宁殊提着的心松懈下来,陈扶砚可不能随她进府。
其一她只是裴府养女,夜半带男子进府不合礼数。
其二会惹裴祁发疯,得不偿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