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第一天,班主任和教官全部缺席。
A+班的同学们可太开心了。
而且代理教官是个好人。
时眠茫然地坐在地上,看着眼前的一地西瓜,还有正在大快朵颐的同学们——他最近时常怀疑自己打开世界的方式不对。
代理教官艾可走过来坐到他旁边,问道:“怎么了?”
时眠托着腮:“感觉上学和想象的不太一样。”
操场上的其他班级还在练习格斗,只有他们班明目张胆地坐在这里休息,十分惹眼。
艾可和他年纪差不多大,有的时候比其他人更能理解这位小殿下的想法:“明天是上将亲自带你们,你们就别想有好日子了……唉,能歇一天是一天吧,小殿下。”
时眠倒是不怕累,他心里还惦记着温予鹤说的话。
于是他环顾四周后,小心翼翼地往艾可身边凑了凑:
“我该怎么享受学生时代?”
这是爸爸对他的祝愿。
艾可眼睛亮了:
“小殿下,您知道学生时代最爽的是什么吗?”
时眠虚心求教,连连摇头。
艾可清了清嗓子。
他们两个的对话虽然声音很小,但也吸引了几乎大半的A+班同学,刚刚入学的哨兵向导们围着艾可和时眠慢慢坐成了一个圈,艾可第一次当老师,有点受宠若惊。
“上学的时候最爽的不是学霸,而是每天违反校纪还能排名第一的学霸。”
时眠第一次听说这种歪理。
倒是同学们已经开始附和了:“我听说师兄师姐们之前会偷偷在熄灯的寝室里吃火锅!”
“还有旷课逃课出去玩的!”
“还要在寝室门禁后夜探校园!”
时眠咬着手指,默默记住了每一条。
……
SSS级哨兵的恢复力很强——意思是说时眠他们的快乐军训只有一天体验卡。
顾封寒,秦溯辰两个人各自在家里躺了一天,第二天就没什么事了,只有凯厄斯,这个因为找到老婆而得意忘形的新晋班主任第二天请了假。
因为温初年根本没让他有躺着养伤的机会。
第二天一大早,温初年刚打开卧室的门便看见了客厅沙发上那个蜷缩着的身影。
……怪可怜的。
他心想。
凯厄斯自然也听到了温初年的脚步声,年轻的哨兵不顾身上还在作痛的伤口,一把拽过温初年,把他压倒在沙发上。
“老婆……哥哥……”
他又委屈又心急,在温初年的脖颈上乱啃。
然后又亲吻到了爱人的粉唇。
“让我亲亲……”
温初年羞愤至极,一个巴掌打在了凯厄斯的脸上,却被他一把拽住手腕。
轻飘飘的……凯厄斯心想。
温初年深吸一口气,一脚把他踹下沙发。
“你是狗吗?”
二皇子站起身来整理衣服。
凯厄斯轻嘶一声,牙齿顶了顶上颚,就这么坐在地上。
“汪。”
温初年诧异地看向他,却望进了一双轻佻的眼眸。
凯厄斯得意地看他。
“……”
反正请假了。
挨完打又跪了一夜搓衣板的凯厄斯无所畏惧。
于是第二天,顾封寒穿着军装准时来到帝国军校报到时,发现A+班还在群龙无首。
顾封寒站在训练营地前看着他们乱成一锅粥,皱着眉发问:“你们班主任呢?”
胆子大的哨兵举手:“教官,他请假了。”
顾封寒又问:“昨天加西亚教官教你们什么了?”
“……”
顾封寒揉了揉眉心。
他脸色阴沉,饶是自认和他是好朋友的时眠站在队伍里也有些发怵。
顾封寒在他面前总是眼里带笑,这是时眠第一次看见他这副样子。
一时间,少年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都消失殆尽。
“给你们十五秒列队。”顾封寒冷声道,“做不到,全班罚跑。”
学生们瞬间行动起来。
顾封寒双脚微分,站的笔直,手里拿着秒表,十五秒一到他便按下停止。
直到整齐的队伍出现在他眼前,顾封寒不带任何情绪的扫视他们,即使是看向时眠的时候也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慢。”
他淡定地审判。
“向右转!”
队伍还算整齐划一。
顾封寒伸手指向跑道:“五十圈。”
“五十圈?”
他们瞬间议论纷纷。
顾封寒冷声道:“肃静,说话打报告。”
鸦雀无声。
僵持了几秒后,排头的哨兵动了。
时眠在队伍中间跟上了跑步的步伐,在上跑道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顾封寒。
顾封寒平静地和他对视,仿佛在看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
时眠突然觉得有点委屈。
但他知道自己明明不是这样的人,他知道顾封寒有自己的责任,而他自己也害怕男人会给自己什么特殊的照顾。
但是为什么会委屈呢?
时眠想不明白。
他真的没在顾封寒眼中看到过那样冷淡的目光。
少年倔强地偏过头,不再看他。
作为帝国军校新一届最优秀的一批学员,他们的身体素质都很不错,跑上十圈并不是问题。
时眠在跟着父亲特训的时候也经常跑步,但他还是第一次跑五十圈。
队伍很快散了。
他们从太阳初升跑到艳阳高照,别的班级已经陆陆续续组织去吃午饭了。
顾封寒下了命令,跑完才能吃饭。
操场上已经放好了成箱的生理盐水。
A+班的同学们陆陆续续地瘫坐在地上,跑道上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了两三个。
时眠还在跑。
腿像灌了铅一样无力又酸胀,时眠大口喘着气,已经开始流下生理性的眼泪。
喉咙里全是血气,甚至看东西都有些模糊。
他咬着牙回头看去,再也找不到并肩往前的伙伴。
然后一只手拍上了他的肩膀。
“小殿下……您好!”
一个留着狼尾的向导喘着气跟他打招呼。
时眠愣了下:“您好……”
狼尾向导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我叫诺辛!”
时眠点头:“我……我叫时眠。”
他忙着回答,却险些自己把自己绊倒,诺辛急忙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
“小殿下,您没事吧?”
他们两个同时停下来,时眠拄着腿摆手:“我没事……没事……”
不远处一直在注视着他的顾封寒手一紧。
诺辛看他没什么大事,终于放下心来:“您还能跑吗?”
时眠一张脸憋的通红,连连点头:“可以。”
他想了想,补充道:“你可以叫我名字的。”
诺辛心领神会:“好的,时眠。”
时眠眼角一弯,抬头看他。
诺辛看着他的脸,指了指:“你是不是没涂防晒?时眠,这样会晒坏的。”
时眠摸了摸脸:“没有啊,我早上涂了。”
爸爸特意叮嘱了他。
诺辛仔细看了看,发现确实涂了。
时眠突然发现,对面的向导竟然都不怎么喘气,看起来五十圈也游刃有余的样子。
“你不累吗?”
他好奇地问。
诺辛摇头:“习惯了,时眠,你还差几圈?我们一起跑完?”
时眠用力点头。
顶着A+班同学们震惊的目光,时眠和诺辛在休整了一会后又出发了。
一直看着他们的顾封寒也放下心来。
他们两个最后几圈很快跑完,在得到顾封寒的允许后就结伴去了食堂,A+班同学们受到了鼓舞,也搀扶着站起身。
直到最后一个人跑完,已经日落西山。
顾封寒依旧站在原地,午休期间也没有离开。
因为操场上还有他带的学生。
已经到了解散的时候,哨声吹响,顾封寒刚想抬脚离开,就看见了一旁坐在地上,趴在长椅上睡着了的时眠。
顾封寒抬脚走过去,想了想,还是狠下心来叫醒了他。
严肃了一天的上将大人此时眼里终于有了温度。
“别在这睡,明天会腿疼。”
他哑声道。
时眠揉了揉眼睛。
他脸上的红依旧没散,一双眼也红肿起来,顾封寒看的心疼,但最后也什么都没说。
时眠却把身后放着的保温盒递给了他。
“你还没吃饭,顾封寒。”
顾封寒脸上的冰霜刹那间融化,甚至有些错愕地看着眼前坐在地上,仰头看他的少年。
时眠连拿着保温盒的手臂都在颤抖。
顾封寒伸手接过了保温盒。
“没生气吗?”
他还在想怎么和时眠解释。
时眠却有些不解:“为什么要生气?”
他已经平衡好了自己的心情,那样奇怪的酸涩和委屈在一次次的自我批评后又变得无影无踪。
少年的眼神清澈又干净,顾封寒看着他,便知道自己又低估了他。
这个内心柔软的少年其实比谁都坚强。
意识到这点后,顾封寒的心里忍不住滚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