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仙苑门前,沈文煋看着守在门口的几名黑鳞卫,犹豫再三,还是毅然上前。
“站住!”
“此处乃仙人府邸,闲杂人等禁止靠近!”
沈文煋忙停下脚步,恭敬拱手道:“劳烦二位通报仙人,沈文煋前来拜访。”
沈文煋?
两名黑鳞卫彼此对视,其中一人眉头微皱,不耐烦道:“陛下有令,即便是王公世子也不得打扰仙人清修,赶紧离开,否则休怪吾等不客气!”
说话间,另一名黑鳞卫的手掌已经握住腰间剑柄。
沈文煋后退了一步,心中却是有了思量。
从两人的反应来看,李合山与钟离青应当是回来了,此时就在迎仙苑内。
可要怎么才能见到他们呢?
这两名黑鳞卫根本不相信自己与仙人认识。
有了!
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沈文煋当即从怀中掏出了当初李合山所赠的养气丹瓷瓶。
“二位请看,这是李仙人当初赠给在下的仙丹,在下曾见过仙人,此来是有事想要求教。”
仙丹?
两名黑鳞卫看着他手中的瓷瓶有些狐疑。
“这当真是仙人所赐?”
沈文煋开口:“二位若是不信,可去询问仙人,在下乃云中边军左将军亲卫,若有半句虚言,愿受军法处置。”
看着他信誓旦旦的模样,两名黑鳞卫犹豫了。
“你且在此等着,邵庸,看好他,若是胆敢欺骗我们,定让他知道监察使司的监牢是什么滋味。”
那名黑鳞卫说完,转身朝迎仙苑内走去。
片刻之后,他一脸怪异的走了出来,态度罕见谄媚拱手:
“沈小哥,仙人请你进去。”
听到这话,沈文煋暗自舒了一口气。
他还真怕李合山不认自己。
“有劳了。”
沈文煋拱了拱手,跟随他走进迎仙苑。
走过风雨连廊,穿过雅致别院,很快就来到迎仙苑的后院。
院中凉亭内,李合山与钟离青正在盘膝打坐。
“仙人在修炼,沈小哥自行前往就行,在下告辞了。”
“对了,在下叫梁小七,沈小哥日后来王城,一定要来找我喝酒。”
人都喜欢趋炎附势,身为监察使司的黑鳞卫,若是一般世家公子,梁小七还真不会这般。
但沈文煋不一样,他居然能认识仙人,还得到过仙人赏赐的仙丹。
这不免会让梁小七生出结交之心。
对此,沈文煋自然不会拒绝,当即拱手道:“在下日后一定会亲自登门拜访,有劳了。”
目送梁小七离开,沈文煋看了一眼那凉亭,缓步走了过去。
听到脚步声,李合山缓缓睁开眼。
“沈小兄弟,又见面了。”
沈文煋连忙拱手:“拜见李仙人。”
“呵呵……坐吧。”
对于“仙人”这个称呼,李合山显然已经习惯了,也没反驳,伸手示意他坐下。
沈文煋走进凉亭,并没有落座,稍稍犹豫之后,拱手开口道:“此番冒昧登门,是有件事想要请仙人帮忙。”
李合山没有说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沈文煋心中忐忑,但还是硬着头皮将弟弟和陆致远的事情说了出来。
李合山听后,缓缓站起身,背负双手淡淡道:“吾等修士,干预世俗之事为大忌。”
“然沈小兄弟既然开口,李某便破例一次,也算是了却这份缘分吧。”
沈文煋闻言,心中大喜,连忙拱手:“多谢仙人!”
李合山摆了摆手:“李某只是答应保他们性命,至于最后该如何处置,就要看虞皇自己的决定了。”
“沈小兄弟先回去等着吧。”
沈文煋心中有些失望,但也明白,他与李合山本就没什么交情,这次出手,也是为了偿还人情。
且李合山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这是最后一次帮忙,过了这次,彼此之间的缘分也就散了。
保命就保命吧,只要人没死,就还有机会。
辞别李合山,沈文煋回到驿馆。
时间一晃,转眼就到了廷前会审的日子。
王城街道上,一则消息不胫而走,在诸多文人士子之间流传。
所有人都知道,文道圣贤荀载舟将于今日携七名当世大儒在皇极殿前与数十年前那位“文道异类”陆致远辩学。
一时间,王城酒肆勾栏和客栈等地方,挤满了从大虞各处赶来的读书人,他们不远万里赶来,只为了亲眼见证这场文道盛事。
一些聪明的商人也从中嗅到了商机,花费重金买通宫中之人,只为了能第一时间得到这场辩学的具体内容。
在所有人的翘首以待中,陆致远和沈文焰被一众黑鳞卫押到皇宫的皇极殿中。
此时的皇极殿站满了文武百官与文渊阁的儒生。
殿中九层高台上,一盏屏风遮挡了那至高无上的帝位。
两名黑鳞卫解开了二人身上的枷锁,并搬来一张圆椅,奉上茶水。
陆致远发丝虽有些凌乱,但身躯却挺拔如松,傲然扫视了对面严阵以待的七人,脸上没有丝毫怯意,屈身坐定,沈文焰也不卑不亢的站在其身后。
“肃静!”
高台上,宦官的声音响起,殿内顿时变得落针可闻。
“君问,何为君臣?”
“陆生答。”
这是一个辩题,显然是虞皇提出来的,并指定让陆致远先回答。
陆致远声音有些嘶哑,但却掷地有声道:“君臣犹如舟水,水无定形而载万钧。民心即天命!”
“一派胡言!”
他的话刚说完,对面一名须发花白,身穿青衫的老者便愤慨激词:“《礼记·天枢篇》有言,君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陆生所言,欲使星辰乱序乎?”
“贩夫走卒岂可论乎?”
此人名叫周敬斋,是来自北地郡的一位大儒。
陆致远瞥了他一眼淡笑道:“周生提及《礼记》,可知礼记还有一言?”
周敬斋愣神,冷哼一声:“请赐教。”
“君为天下君,贤而为臣,君守君道,失道归田……”
陆致远声色铿锵,越说那周敬斋的脸色就越难看。
“此……此乃后人杜撰,非《礼记》所载!”
陆致远没有理会他的耍赖,再次开口:“周生方才所言,贩夫走卒不可论道?”
周敬斋蹙眉:“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可笑!”陆致远愤然起身:“汝等迂腐,曲解圣人本意,圣人教化当如春风化雨,岂是筑高墙以蔽民智?”
周敬斋面色苍白,嘴巴张合许久,也没能辩出一字。
周围其他几名大儒也都面色沉重,思考着陆致远方才的话语。
殿内,诸多学子们表情怪异,有茫然,有愤慨,有激动,但都未敢做声。
沈文焰面色大喜,得意的看向周敬斋,由衷的替陆致远感到高兴!
叮!
屏风后,清脆的铜钟响起。
周敬斋面如死灰,他知道自己输了。
“君问,何为礼?”宦官的声音再次响起。“诸生答。”
第二个辩题开始,这一次是点名让对面的大儒先行回答。
对面七人,除了周敬斋,其余六人皱眉思索后,有一人缓缓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