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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藏书楼中意外发现

    举办这个书会,周家除了炫耀自家的藏书楼,大约也有让周明远结识本地读书人的意思,所以对方是理所当然的主角。

    很快,书案边就有好几人不顾姿态,颇为谄媚地起身迎了上去与周明远搭话。

    那年轻人对众人的奉承只是略略颔首,目光扫过一众书案时,在一些人不少补丁的衣衫上并没有停顿,反倒是听人介绍说这里有人连县学都没上,还在念私塾就来参加书会,嘴角微不可察地撇了撇。

    随着大门打开,陆北顾跟着众人一同进了藏书楼,这栋足有三层的藏书楼,里面书籍相当丰富,卢广宇大呼“不虚此行”。

    楼内每层的书架,都悬着檀香木牌标注类别。

    对于陆北顾来说,他最需要的书籍就是各学派注解《春秋》和《礼记》这两本书的经注。

    因此他略微辨认了一番,便直奔“经部”而去,指尖掠过几本《礼记》经注后突然顿住。

    “这是?”

    陆北顾没想到竟然还会有意外发现。

    书架一角,赫然躺着半册残破的《穀梁补注》。

    《春秋》穀梁之学,于三传之中初始最为微茫,自汉宣帝石渠会议“平公羊穀梁同异”,立穀梁学官博士,穀梁学才大行其道了起来。

    不过汉魏以后今文经学衰微,有家学传承的大儒荡然无存,除了晋范宁《集解》、唐杨士勋《疏》以外,再无出名的穀梁学者。

    正是因为样本少,所以如今宋儒治《春秋》,虽然有少部分兼顾穀梁学的,但出了名的大家却是一个都无。

    而墨义虽然不怎么考三传的原文了,但对于其中沿革,还是需要了解的。

    毕竟如果说帖经这种填空题大家还拉不开太大差距的话,那墨义可向来都是所谓的“拉分项”,经常会有高难度题目出现。

    如果没看过相关学派的注释,一遇到其中考题,那答题结果必然是离题万里。

    陆北顾小心捧起泛黄的书页,发现内页密密麻麻全是批注,有些朱笔小楷的见解,实在是精妙绝伦。

    他又简单看了看其他的书籍,确实有不少市面上找不到的好书,甚至还有几本质量很高的前辈笔记,但其他的内容都太多了。

    对于他目前来讲,今天最容易誊写出来带走的就是这本,因此便拿着这半册《穀梁补注》下了楼。

    书案上有文房四宝,藏书楼里的书籍虽然不允许带走原版,但是可以当场背诵或抄写副本的,陆北顾直接伏案抄录了起来。

    对于很多人来说,这种书会只是借着读书的名义来交友的场所,所以基本都在交谈,连认真读书的人都不多,更遑论他这种默默誊写的了。

    不过,聊的久了也是会累的。

    先是走了好几里山路,这又与人聊了半天,卢广宇的肚子都饿得咕噜直叫了起来,却见陆北顾仍伏案疾书,宣纸已摞了指甲盖高。

    “饿了。”卢广宇坦诚问道,“陆兄可带了吃食?”

    陆北顾一手誊写,一手从笈囊里取出嫂嫂准备的槐花饼,掰了一半递给他。

    饼还是温的,咬开时槐花的清甜混着粗粮的香气,倒让周遭几个学子悄悄咽了咽口水。

    这时周明远踱步过来,折扇晃了晃:“兄台饿了倒是可以忍忍,中午文宴菜肴极佳,定能吃个滚肚溜圆。”

    陆北顾还没开口,忽听假山后传来一声轻笑。

    “周世兄这话稀奇,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饿了何必忍着?”

    假山后转出个十几岁的少年,一袭天青色襕衫松松垮垮地挂着,腰间玉带上竟系着个酒葫芦。

    周明远脸色微变:“计小郎君说笑了。”

    少年却不理他,径直走到陆北顾案前,突然俯身嗅了嗅:“槐花饼?分我一口可好?”

    不等回答,他已拈走剩下的小半块塞进嘴里,含糊道:“少了些糖了……不过比他们备的糕点强。”

    说罢解下酒葫芦往案上一搁:“换你的饼,不亏吧?”

    陆北顾抬头看了眼这个自来熟的少年,余光却瞥见周明远攥扇子的手背青筋暴起......肯定不是针对自己的,因为自己一句话没说啊!

    所以,陆北顾也明白了过来。

    大约这两人暗中较劲儿吧,他不过是被殃及池鱼。

    这就不关他的事了。

    见陆北顾并不搭茬,只是认真地自顾自地誊写,这两人反倒不好再起纠葛。

    “那人你可认识?”

    他们离开后,卢广宇小声提醒:“是梓州路大书商计家的公子计云,出了名的才学过人......计家是正经的富商巨贾,比买扑安乐溪酿酒业的周家还要强一个档次,而且与梓州路的各州学官都颇有关系。”

    这里还有个冷知识,那就是“四川”这个说法,在大宋真宗年间之前是没有的。

    大宋开国先是在巴蜀设置了西川路和峡西路,合称“川峡二路”,后来又把二路合并为川峡路,到了真宗咸平年间才将川峡路分为益州路、梓州路、利州路和夔州路四路,合称“川峡四路”,所以后来大家就把巴蜀之地简称为“四川”了。

    而川峡四路对于现代人来讲也不难理解,利州路就是汉中一带,夔州路就是重庆一带,益州路是盆地西半部分,梓州路则是盆地东半部分。

    “哦。”

    对于这种年轻公子哥之间的争执,陆北顾没什么兴趣,他继续提起笔誊写。

    毕竟在他看来,这些事情压根就不重要,当下最重要的就是把这半册《穀梁补注》抄完,好好地提升一下自己关于《春秋》的墨义理解。

    当陆北顾终于抄写完毕后,文宴也马上就要开始了。

    花厅内沉香缭绕,十二扇云母屏风将午后的日光滤成朦胧的碎金。

    陆北顾随众人入席时,发现案几已按身份摆成内外两重......应邀而来的致仕官员与富商们居内圈红木雕花案,学子们则在外圈各自青檀长案前跽坐,不过有很多人都把支踵拿开干脆盘腿而坐了。

    而坐在主位的周员外也是介绍了内圈的这些人,其中那位姓计的梓州路大书商赫然在列。

    最后,周员外宣布了今日文宴的题目。

    “——今日文宴,以‘酒’为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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