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月仙让所有人都留在原地,自己捏着擦伤的胳膊赶紧追在后头。
眼瞅三个人闪进七拐八拐的小路,孟月仙心里不停祈祷别出事,别出事,还是出了事。
顾东躺在地上,满脸血,顾西捂着自己的腿,脸上都是痛苦。
孟月仙心里咚咚地跳着,赶紧先检查二人的伤势。
还以为受伤最重的是顾东,一脸的血最是吓人,检查过后发现只是头上挨了一棍子,是皮外伤,问题应该不大。
可真正严重的是顾西,他的腿断了,血汩汩往外冒,裤腿都被血浸透了。
慌了神的孟月仙虽说着急,可还知道去医院。
她赶紧跑回车站门口,嘱咐顾东带着一行人先去站前派出所报案,她领着顾北先送他们去医院。
等到她看着医生给老大顾东还在冒血的脑袋包扎,顾西的惨叫声从病房另一头传出来。
顾北流着眼泪不让孟月仙进屋去看,看了更心疼。
可哪是不看心就不会疼呢,要不是她当主心骨撑着,怕是早就哭做一团了。
医生开单子让她缴费的功夫,直接跟她说了情况。
“我们先给他做X光,腿骨骨折倒是好说,可脚腕有点复杂,可能需要照CT,价格就比较昂贵,看个人意愿,要不要做。”
孟月仙慌得不行,只要用钱能解决,那都不是问题。
“多少钱我们都做,你别让他以后成个瘸子就行。”
顾东低着头坐在顾西病床外的长凳上,愧疚得不行。
要不是自己冲动,就不会出这么大的事。
顾北坐在旁边,忍不住说。
“行李也不值钱,抢了就抢了,你们刚追上去,咱妈赶紧追在你们后头喊你们回来,你跟二哥一个都不听。”
谁说不是呢,就那点破烂家当,他还舍不得一样。
这回顾西的脚脖子能不能保住都难说,他就是那个罪魁祸首。
孟月仙进了厕所,把缝着的钱拿出来,又喊顾东去把他的那份拿出来。
“顾西的脚脖子,大夫说照CT才能看得清楚怎么做手术,得先交五百块钱住院。你的脑袋差点被开瓢,包上了得养一阵才行,事情都发生了你就别想了,以后遇上事儿想想再做。”
顾东头更低了,说不出话来。
孟月仙不放心还在派出所的其他人,赶紧打上车去接回来,又在医院边的旅店开了两间房。
一间一天两块钱,比大通铺好过一点,起码不用跟别人挤在一起,安全一些。
警察来做了笔录就离开,车站边的乱事他们都习以为常,来也只是公事公办。
抱着丫蛋儿的红梅气得不行,在医院走廊狠狠捶了顾东几下。
“从前别人在你头上撒尿你都能忍,怎么来这就忍不了?看你把顾西整成了啥样!”
顾东红着眼眶猛地抬起头。
“就是离了东北,我不想再窝囊了,行不行!”
一米八的汉子压抑着颤抖的声音,第一次为自己辩解,却让孟月仙心碎成了一块又一块。
是啊,是她教他们怎么窝囊,怎么活的。
顾东又有什么错呢,他就是想护着那点东西,那些家里带出的东西。
她赶紧走到红梅身边,接过有些害怕的丫蛋儿。
“吵啥吵,事儿都出了,一家人别出了事儿就互相埋怨,你弟不怨你,红梅你也别怨顾东,要怨就怨我,是我没想到没提前说。”
顾念从病房里钻了出来,苦着一张脸。
“你们进去吧,二哥叫你们。”
顾西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眼睛没了往日的神采,他听见外头的吵架声,只觉得自己啥也不是,看着鱼贯而入的家人,他咧开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妈,是我没用,怨不得大哥。”
原来几个街溜子早就蹲在巷子里接应,他们自己跑进了包围圈,要不是自己被打倒在地,大哥着急顾着他,就能抓到抢包的那个人。
孟月仙坐在床边,给顾西掖了掖被角,摸了摸顾西的头发。
“都不怨,是我要带你们出来的,要怨就怨我,不想怨我,就好好听大夫的话,把脚脖子治好。”
“得花不少钱吧,那钱留着给顾南上大学呢,我不值当花那么多钱。”顾西又开始为弟弟考虑,啥都可以放弃。
孟月仙一把拍在顾西胸口,“屁话,只要治好你的腿,花多少钱都值当,再说这种胡话,把你耳朵揪下来。”
顾西眼眶发热,这才安心在医院住下。
家里人都争着抢着去医院陪床,病房里就数顾西的床位最热闹。
丫蛋儿在凳子边爬上爬下,孟月仙跟红梅借着小旅店的公用厨房,变着花样地做合口的饭菜。
旁边病床的当地人好不羡慕。
已经退休的王老太就住在附近,崴伤了脚,这才住进医院。
每天老伴儿不情不愿地送饭过来,说是耽误他打麻将,怎么不一下摔死她,还要麻烦他。
一家人热闹吃饭的时候,孟月仙见隔壁床的老太太眼巴巴瞅着,还是盛了一份递给她。
“阿姨,你要是不嫌弃就吃一口。”
老太太倒是不嫌弃,甚至馋得不得了。
谁受得了东北乱炖的香味儿,排骨炖的烂糊,正适合她这种牙口不好的老太太。
可是她不好意思。
“我家那老头子马上就送饭过来了,不好意思的。”
“您尝尝我们北方菜。”
孟月仙还是把饭菜放在老太太手上。
顾西刚住进来的时候,老太太本来还嫌弃他们一大家子嗓门大吵闹,结果人家一看自己在睡觉休息,就不说话了。
吃饭的时候还会给自己带一份,她就更不好意思了。
老头子指桑骂槐的时候,孟月仙还站出来给她解围,过后还拿话宽慰她。
白天没人扶着上厕所的时候,孟月仙两个天仙一般的闺女还扶着她去厕所。
没住两天她就要出院了,犹豫了片刻也没问他们找到落脚的地儿没有。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这般想的。
王老太都能想到的问题,孟月仙更能想到。
她白天没啥事的时候就在周边转悠,看看有没有便宜的房子出租。
医院靠着火车站,到处都是棚户区,虽说治安没那么好,可胜在便宜。
原来孟月仙是绝对不想住在这样的地方,可两个儿子在医院花了小一千块钱,剩下的钱也只有六百多,她还得留下过河钱。
就在她转了好几天,小卖部的大娘都快认识她的时候,一个男人拍了拍她的肩膀,结结巴巴的出声。
“你,你,你要,要租房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