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一个人穿着极雍容的男子捧着茶碗,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不停吹着气。
“是,奴婢本来是办完事回宫的,不曾想路上撞见纷乱,一时心血来潮,想看看何事发生。”王安垂着手,恭恭敬敬地答道:“若看 了与殿下无关,本也不打算插手的。”
“可是就算他的穿着打扮与天师几乎一样,本王也想不出他与本王有何干系。”男子悠悠抿了一口茶,摇了摇头。
“殿下如今虽是占着东宫的名分,可和郑贵妃……”王安顿了顿,看了看眼前这位殿下有些阴沉下来的脸,又接着道:“据说天师眼下与福王走得很近。以陛下对福王的宠爱,再加上天师的相助,殿下的太子之位……”
三弟,该死的三弟……男子哼了一声道:“东宫之位乃是国本,如何便是一个天师就能左右得了的?”
“殿下,奴婢听说那天师仗着有些神仙手段,颇得陛下的倚重。”王安轻叹一声道:“最近这天师常在陛下面前说福王才是天命所归,陛下也颇有些深以为然。”
“就算三弟得父皇偏心,那又如何?”男子把茶碗重重往桌上一磕,终是忿声道:“本王才是父皇的长子,自古长幼有序,群臣还能眼瞅着父皇乱了国本纲常不成?”
“那天师手段非凡,奴婢听说陛下还指着这天师给他炼制仙丹,好让他延年益寿、永享天下。眼下群臣还都站在殿下这边,可若真给这天师炼出仙丹……”王安迟疑着小声道:“莫说陛下,就算群臣,又有哪个不想着长命百岁的?”
男子刚想发怒,终是垂下头,低声道:“可找了这位,就能制衡得了天师?万一他们是一伙的呢?”
“他们若是一伙的,殿下只消和他相处好了,想来天师看着他的面子,也不好太过下手为难殿下。”王安轻笑一声,有些得意:“若不是一伙的,便更能帮着殿下掣肘天师了。”
男子摸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只是如此一来,殿下与他深交之前,却是不好让他与天师相见的。”王安赶忙又提醒道。
“那是自然。若本王与他没有交情,他遇了天师,便是与天师一同对付本王了。””男子嗯了一声,又想起什么,赶紧道:“你且去安排,莫让你带回此人之事传扬了出去。”
“殿下放心,奴婢省得。”王安笑笑:“奴婢早已派人去办了,以太子东宫的威名,再许些好处,昨夜那些人必是不敢泄露此事的。等过些时日,找几个由头,把这些人发去了边关,便妥帖了。”
男子想了想,点了点头。
“殿下现在可要见他?”王安又问道。
“好。”男子立刻道:“速带他来见本王。”
“奴婢遵殿下谕令。”王安立刻躬身退出。
这位便是朱常洛?那眼下就是明朝了?曲桓山打量着眼前这位衣着贵气的男子。
唉,也是个挺憋屈的太子,日后虽是登上了大宝,可也没享到几天的福。适才王安和自己说了,之所以救自己,是因为自己的穿着打扮与常人不同,却和有位天师刚到这里的时候颇为相似。
天师……和自己打扮差不多?应该就是慕容函吧?穿着古怪……该死的古装剧,都是这古装剧误导的。
好吧,既然是天师,那找到慕容函最快的捷径便是依靠朝廷的权贵。
朱常洛虽然不受他父皇的待见,好歹也是太子,权贵中的权贵,常伴朱常洛左右,该是有机会能见到天师的。
可是若想常伴朱常洛左右,自己就得有朱常洛看重的能力。
朱常洛对自己最看重的应该就是天师的力量。
看来自己以后就是个神棍了。
曲桓山立刻装出一副道骨仙风、高深莫测的模样。
朱常洛看着曲桓山,却有些怀疑。这么多年了,装成得道之人想接近自己的人也真不少,曲桓山还真不是装得最象的。
他到底是不是天师啊?
如果不是……呵呵,如果不是,那你就自求多福吧,我会让你知道,大明不仅是锦衣卫有镇抚司狱,东厂也是有牢狱的。王安笑着看着曲桓山,他不仅是太子的人,在东厂也挂着名号。
“参见殿下。”曲桓山对着朱常洛轻施一礼。
“先生免礼。”朱常洛忙扶住曲桓山的双臂,却有些急切:“本王一向敬重天师的本事,却是好奇,不知天师有何本领?”
本事?曲桓山只一笑,退身半步,再一抱拳,手里已多了一柄带鞘的宝剑。
凶器,朱常洛一惊,一旁的侍卫、太监也都紧张了起来。
“在下并无甚高明的本事,愿以此剑献于殿下。”曲桓山似乎并未感到周围突然肃杀的气氛,双手捧剑,递向朱常洛。
王安可不敢让朱常洛靠近凶器,忙过来接了剑,再恭敬奉给朱常洛。
朱常洛这才松一口气,拔剑出鞘,只觉得森森寒意。
“好剑。”朱常洛平时看到的自然都是名剑利器,只觉得手中的剑不是凡品,立刻把剑一挥,一旁的书案顿时被切成了两半。
一旁的侍卫不由轻呼一声,看向这剑的眼神也是火热了起来。这剑可比太子殿下平素收藏的那些锋锐得多。
废话,未来的冶金技术可是你们这会儿能比的?曲桓山心里冷笑着,脸上却依然满是和煦。
“此剑虽然不凡,可这空手变物的本事,民间的戏法里也是有的。”一旁的王安插嘴了。
“好说,可否请殿下取出一物,外间绝无,只殿下所有的?”曲桓山轻轻一笑。
“有。”朱常洛哈哈一笑,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递给曲桓山,果然晶莹剔透,世间绝无仅有,仅此一块。
曲桓山摩挲着玉佩,只一会儿,便将玉佩递还给朱常洛。
朱常洛接过玉佩,不由一滞。
眼前,曲桓山的手里居然还有一块玉佩,与自己手里的一模一样。
还好,我的转换器还有复制的功能。这下你们总该相信了吧?曲桓山把手里的玉佩再递给朱常洛。
一模一样的外形,一模一样的温润,连纹理都是一模一样。朱常洛赶紧行了一礼,眼里满是炽热:“天师果然神通,之前怠慢,望天师勿怪。”
“哪里哪里。”曲桓山忙还礼。
“不知天师如何称呼?”朱常洛的态度格外谦逊。
“在下曲桓山。”曲桓山略一思索,本不想用真名,但想着自己的名字若是传到慕容函那里,便可以引得慕容函前来相见,干脆还是报了这个名字。
曲桓山?咋是个这么俗的名字?朱常洛一愣,不应该是仙家的名号吗?
“在下听闻此间还有位天师,许是在下的同门,却不知是哪位天师?不知殿下可否告知,引见一面?”曲桓山也有些急切地问道。
“曲天师,那位天师自称飞羽,我等皆称为飞羽天师。”朱常洛有些迟疑,但想了想,终究不是什么秘密,朝堂之上都知道的,便实话实说道:“只是飞羽天师虽然神通广大,却不易相见啊。”
飞羽?慕容函改名字了?不易相见,是出什么事了吗?曲桓山一愣,忙拱手问道:“敢问殿下,这飞羽天师为何见之不易?”
咦,眼前这位曲天师听到飞羽天师的名号似是不太熟悉的样子,莫不是……朱常洛略一沉吟,刚想说话,一旁的王安却插话了:“此事说来却是话长。当年飞羽天师现世之时,也是衣着古怪,亦是有些误会。据说当时围攻飞羽天师的人不少,飞羽天师凭空变出一件神器,发火光,有霹雳之声,威力极大。陛下闻之,立刻便遣司礼监的公公带着东厂番卫前去查探。那公公见之,惊为神人,便请入宫中。”
说到这里王安便似迟疑了一下。
一旁的朱常洛心领神会,立刻叹了口气,接话道:“只是因那误会,初见天师之人伤亡惨重,活者寥寥。虽父皇下旨封口,但内阁中却还是有几位重臣知晓,便多有对天师不满者。所幸天师降临之处还算偏僻,初见天师的也就当地的衙役和一些村民。虽是死了几十口人,但朝廷给的抚恤厚重,封口之事还算容易。”
衙役和村民?死了几十口人?曲桓山皱起了眉头,偏僻之地该是没什么高手,这么点人,不难突围吧?何苦要伤亡惨重,活者寥寥?这慕容函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见曲桓山面带恼色,似对飞羽天师的杀孽有些不满,朱常洛在心里也是点了点头,升起些好感。果然这位天师是个慈悲的,若当初是他,许是死不了那么多人。
“父皇见了天师,便是倚重非常,只因外寇常犯边关,当即便委任飞羽天师督造神器。可是……”说到这里,朱常洛长叹一声:“自天师坐镇王恭厂后,只关着王恭厂的大门,派着上千民伕在里面劳作,光每日担出的沙土,便需无数车马运送,但又不见王恭厂的外观有什么变化。每有臣工要去探察,天师皆不许进。旷日时久,耗资巨大,却又未见神器半分影子。朝堂上对此纷争不断,可天师只在王恭厂内,闭门不出,除了郑贵妃的人,任谁也见不到天师半面。”
这……闭门不出,任谁也见不到……果然是见之不易啊。
明朝内阁权大,皇帝轻易也不敢得罪内阁,既然群臣……曲桓山忙试探着问道:“难道如此争议,陛下对这位天师还纵容如斯?”
“陛下也难,遇着阁老、重臣吵闹,也是无法,只得派人去唤天师。只是……”王安苦笑一声:“只是天师也不出来,只遣人送出一粒仙丸。陛下服用后,只觉得神清气爽,历年的沉疴不适皆消饵一空。于是群臣对天师非议,陛下都是置若罔闻。而后,陛下重病,又是服了这天师送出的仙丹,便就立时大好。自此任谁再说天师的不是,陛下也不会去烦扰天师。”
慕容函是个搞科研的,弄出点有用的药也不奇怪,只是……曲桓山双眉紧锁,自己还是要见到慕容函的,只得央着朱常洛道:“如此还烦请殿下,若有机会,譬如有送水送粮的时候,遣人递个消息给飞羽天师,就说曲桓山到了。”
“还请曲天师放心,那是自然。”朱常洛赶忙应承着,只指着王安道:“此事便交给你办了。”
“殿下放心,曲天师放心,奴婢自然会给曲天师办得妥妥帖帖的。”王安立刻谄媚地笑着,自然,办不办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朱常洛对王安满意地点点头,又转身带着些歉意对曲桓山道:“只是如今朝堂众臣对天师并不友好,所以还烦请曲天师平素里换上普通的衣物,莫要惊世骇俗,泄了天师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