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杉刚才……”顾娅正开口解释。
村长竖起食指在唇间,并冷冷瞥了她一眼。
顾娅闭嘴不言。
村长视线又回到罗彬脸上。
罗彬直观感觉,这个村长,不好惹……
眼前忽然闪回一些细节。
敲门声响起时,顾娅说,村长来了,千万别被他发现。
自己刚醒来时,罗酆说,原主遭邪祟害死,被拔掉左手小拇指的指甲。
罗彬恍然大悟,明白罗酆砸烂他小拇指的缘由!
思绪在电闪间,罗彬小声回答:“昨晚我一直和爸妈在一起,怎么会受伤,是刚才我动了焚化台,我爸阻拦,一不小心斧背砸在我手指上了……”
语罢,罗彬指了指空着的焚化台。
台子尾端有明显血迹,地上也有小小一滩。
“焚化台不要乱动,旁边的木柴都是神婆画过符的。”村长神色透着一丝不悦。
“抱歉村长,小杉不懂事,以后我们不敢带他进来了……”罗酆满脸歉意。
村长没吭声,径直朝着焚化台走去。
罗彬背上汗如雨下。
随着村长蹲身,手指在血里捻起来一枚染血的指甲。
罗彬的心都像是大摆锤一样,甩到了顶峰。
随后村长起身,往那盏细铁链挂着的铜锈油灯中瞟了一眼,紧绷着的脸舒展不少,说:“义庄的东西,不能乱动,以后别带他来了。”
“你们赶紧回家,记住,天黑之前关好门窗,把油灯点起来,千万别熄灭。”
蒙过去了?
心骤然松懈,罗彬腿都在发软。
罗酆和顾娅连声答应,领着罗彬快速走出大门。
那一瞬夕阳如注,罗彬下意识抬手,挡住最浓烈的光线。
久违的知觉感,让罗彬想哭。
透过指缝,瞧见的是几座巍峨壮阔,连绵起伏的山。
山脚植被茂密,老树耸立,外沿或是青砖乌瓦的院子,或是平房小楼,一条水泥路穿过村子,另一侧是布局相仿的屋舍院落,山脚包绕。
这村子,很静谧。
罗酆领先两步,侧脸极为沉冷。
顾娅拉着罗彬,脚步同样匆匆。
路边村民提着锄头镰刀,背着背篼,投来一道道视线。
初时,他们眼神还正常,瞟过后方就显出一丝微慌。
罗彬回头望了一眼。
自己刚才出来的地方是一座巨大的单屋建筑,墙基岩石垒砌,上半截灰砖,一块黑扑扑的木匾上,写着工工整整的白字:「义庄」
静谧不代表安全,已知的信息是这村子很危险,夜间有伤人害命的邪祟出没!
此刻,夜幕即将降临!
村民很快又变得行色匆匆。
收回视线,罗彬默默地跟着顾娅,罗酆两夫妻走。
瞒过村长只是一个前菜。
顾娅虽然没有任何怀疑,但原主父亲罗酆才最棘手。
罗彬可不认为,村长的突来乍到,能促使他蒙混过关。
罗酆很细节。
细节到,自己几乎没说话,就发现自己不是罗杉。
细节到,村长一敲门,罗酆先砸自己尾指,又拔死人指甲扔在血中,化解隐患。
若非如此,现在他们都出不了义庄大门。
令罗彬费解的,就是为什么罗酆都怀疑自己了,村长一来,反而还要隐瞒真相?直接揭穿不好吗?
不多时,三人停在一间平房小院前。
入了院内后,罗酆平平静静地关上门。
顾娅正拉着罗彬往客厅方向走去。
罗彬忽然汗毛倒立。
第六感的直觉告诉他,不对劲!
猛地一转身,罗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一柄砍柴刀顶在他心口正中,稍一用力,就要穿过心脏!
“天啊,你干什么啊!你撞邪了吗!”顾娅一声尖叫。
“你究竟是谁?”罗酆语气沉冷的吓人。
罗彬心里有一万匹草泥马在奔腾。
忽地他眼睛一翻,直接倒地,歪七扭八,眼睛死死闭合。
“你真的撞邪了!小杉都被你吓晕了啊!”顾娅都气哭了。
随之,罗彬感觉到头被扶起,人中被指甲深掐!
痛是真的痛,钻心一样的痛。
醒?那也是真的醒不了!
这节骨眼上,昏迷才是置身事外的最好选择。
“他真的不是小杉……你被骗了。”罗酆语气急切,苦恼。
“那你刚才怎么不告诉村长,让村长来分辨!”顾娅抽噎还口,语气痛苦极了。
“你就是不喜欢小杉,所以招魂后,你一直说时间过了你要火化他!我知道,我都知道,你认为他不成才!可为人父母,只要孩子能健康长大,不就好了吗?你别说那么多理由了,小杉好不容易才活下来,你要是伤到他,我就和你拼了!”
顾娅的哭腔压得很低,似是怕人听见,又带着一丝尖锐,透着毋庸置疑!
院子里安静了。
罗酆不再说话。
顾娅将罗彬搀扶起来,扶进了一个房间。
替他脱掉外套,鞋袜,摆正在床上,又盖上了被子。
手,轻轻抚过罗彬脸颊。
眼泪,像是断线珠帘一般淌下。
“妈不会让你受任何伤害了,也没有任何人,东西,能将你从妈身边带走!”顾娅的语气坚决到极点!
随后,她才起身。
……
脚步声远离,关门声响起。
眼睛虚睁,确定房间没人,罗彬轻手轻脚地坐起身。
原主的母亲,很爱原主。
原主好像,是个不成才,不中用的人?
思索之余,罗彬再度观察房间。
四白落地的墙,黄色柏木的床、老式书桌,衣柜,很朴素,除此外什么都没有。
罗彬脑子里也什么都没有。
没有任何关于原主罗杉的记忆。
没有对这个地方哪怕一丝一毫的认知。
这么危险的村子。
这么难缠的原主父亲。
自己是一张白纸,怎么能融入这里?
正逢心神紊乱时,罗彬视线落到房间后墙的窗户上。
一根根木条封住整扇窗子,两端被钉子钉死。
间隙中,能瞧见窗户玻璃外边儿是黑洞洞的夜色。
天这么快就黑了吗?
冷不丁的,间隙中出现一张脸,直愣愣地瞅着屋内。
罗彬先被吓了一跳,随后心头一紧,立即下床,快步凑到窗户前。
窗缝虽小,但视野开阔不少。
窗外的人约莫四十来岁,圆脸,鼻梁矮塌,黑眼圈很重,穿着一身白大褂,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看着窗内。
“徐医生?你怎么在这儿!”罗彬掩不住心头惊喜。
徐开国,自己的主治医生。
自打罗彬成了医院里的常客,和徐开国打交道已经五六年了,两人不是医患关系,更像是朋友。
罗彬是万万没想到,这个古怪危险的村子里,居然还有熟人!
“嘘!小点声,不要被听见了。”徐开国竖起手指比在唇间,谨慎异常地瞄着什么。
罗彬心头微凛,不敢发出声音。
徐开国慎重说道:“这家里的人不正常,那对夫妻,其实是两个邪祟,特别危险。”
“这村子更不正常,你刚来,很多事情还不知道……”
“快点把窗户打开,我救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