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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章 茶果岭买凶

    深夜,大角咀邨。

    滴滴——

    随着屋邨破破烂烂的球场外边传来两道喇叭声,莫亦荃夹着支烟,大步朝着亮起车前灯的那台丰田车走去。

    开车过来接他的是邱刚敖。

    “敖哥,是何先生交代要做什么事情了吗?”

    车辆启动,邱刚敖只是点了点头。

    临时在深夜被叫起来做事,莫亦荃好像明白了什么。

    这次的事情可能有些棘手。

    “华哥和爆珠他们呢?”

    “这次不叫他们了。”

    邱刚敖打了把方向盘,驶入了塘尾街。

    而后向莫亦荃发问。

    “华哥和爆珠最近在做什么?”

    莫亦荃不禁有些沉默。

    自从他们几个出狱以来,靠着帮何耀宗做事,确实也赚了不少钱。

    不过他们毕竟有案底在身,又是前警队的精锐人员。

    财不露白的道理几人还是懂的。

    “敖哥,华哥他有妻有儿,现在还得去洗车场那边做事。

    爆珠虽然没有成家,但家里也有一双父母要养,他最近找了个送报纸的工作,没事买买六合彩什么的。

    话希望在他父母有生之年,到湾仔那边买套房子,让两老享享清福。”

    “你呢?”

    “我就没他们那份闲心了,一人食饱全家不饿。

    自打从黄竹坑毕业,正行职业,我都没想过自己这辈子除了警察,还能去做什么。”

    邱刚敖点了点头,而后说道。

    “何先生今晚打电话给我了,去濠江帮他办妥一件事情,回来给我们办一家杂志社。”

    莫亦荃微微一怔,旋即把手中的烟头丢出窗外。

    “不是吧,华哥就暂且不提了,我和爆珠在警校的时候,就最恨上文化课。

    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连个见习督察都考不上。

    给我们办杂志社,这不是……这不是……”

    莫亦荃一时词穷,居然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来表达自己的思路。

    邱刚敖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你放心,杂志社的那边不需要我们来打点,我们需要做的,就是拿着股份,去养一批专业的狗仔!”

    这么一说,莫亦荃就瞬间了然了。

    不过他还是有些疑惑。

    “能不能细说一下,何先生要我们去办什么事情?

    如果要搏命的话,我好早做打算,再不济也要把屋里那些闲钱,拿去给华哥养妻儿老小。”

    “不用,安全的很!”

    ……

    车一路开到了茶果岭,这里是花名猛鬼——区万贵的地盘。

    前几次邱刚敖等人采购军火炸药那些东西,就是从区万贵手里搞定的。

    小小一个茶果岭,布满了大大小小上百个寮屋。

    此地鱼蛇混杂,比起昔日的九龙城寨,这里的混乱程度也是不遑多让。

    南洋过来的烂仔,专门靠帮人用身体运粉的阿三,从难民营逃出来的越南仔。

    在距离寮屋区还有半公里的地方,邱刚敖便把车停在了路边的一处灌木丛里。

    再往前开一点点,只怕一会他回来,这台车连轮胎都不会剩下。

    其目标明确,锁好车门,便朝着寮屋区走去。

    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边了,邱刚敖轻车熟路,来到茶果岭,绕过喧嚣的寮屋区,邱刚敖来到了这边唯一一处还像间住所的独立屋门口。

    与把门的阿三道明来意,表示自己是来找区万贵之后,这个阿三却伸手叫嚣。

    “Money!”

    邱刚敖望着这两个无赖,冷笑一声。

    随后反手从身后摸出了一柄蝴蝶刀,甩起一个漂亮的刀花,旋即刀刃快速在这个阿三的脖颈处掠过。

    “嗬……”

    这个阿三瞪大眼珠子,痛苦地捂住脖子,血液从他的指缝中喷涌而出,随后无力的倒在了地上。

    门口的动静惊动了里边睇场的打仔,当即有手电筒照射过来,邱刚敖并不担忧,只是甩了甩刀身的血渍,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千元钞,顺着手电筒射来的方向晃了晃。

    “Money!”

    电筒当即熄灭。

    在茶果岭,一条人命甚至比狗还贱。

    送走这样一个看门的阿三,一张大金牛就足以轻松摆平。

    独立屋内,脸型方正的区万贵正在梳着一沓毛钞。

    在邱刚敖两人被带进来之后,他头也不回,只是有些不悦地问道。

    “下次麻烦你能不能不要在我屋门口杀人?我总是洗地,也怪麻烦的!

    说吧,这次来找我,又想买些什么难搞定的东西?”

    邱刚敖走到区万贵身后,旋即开口道。

    “这次我要拉一批人出去!”

    “哦!”

    听到邱刚敖这次是来找人做事的,区万贵不禁有些失望,旋即放落手中的钞票,转身问道。

    “要多少人?”

    “十来个就行,但有要求!

    必须是越南仔,当过兵,会开枪!”

    “当过兵,会开枪,那价钱就得好好商量商量了。”

    区万贵笑了一声,思索了片刻,继而说道。

    “去年我倒是从海上捞了不少的越南仔回来,他们帮我出海散过货,身手绝对是够犀利的。

    我不知道你要拉他们去干什么,不过我唯一的要求就是,这些人你带走了就不要送回来,我不想他们给我惹上什么麻烦。”

    邱刚敖明白,区万贵这是在坐地起价。

    一次性买断这群越南仔,显然是准备狮子大开口了。

    “你要多少钱?”

    “前几次你和我做的都是几十上百万的生意,这次就当我给到你一个特惠价。

    两万块一个人,付给越南仔的佣金,我可以帮你压到三万。

    另外如果事情扎手,你要给这群越南仔安排好跑路的船只和费用。”

    “成交!”

    眼见邱刚敖答应的这么爽快,区万贵不禁愣了愣。

    “邱刚敖,你这次是寻到什么大生意了?

    如果需要帮手的话,可以跟我说一说,我有兴趣入股的!”

    “猛鬼,我劝你不该打听的少打听!”

    “行,钱呢?”

    邱刚敖朝着身后的莫亦荃招了招手,旋即莫亦荃将提着的那个手提包丢在了区万贵脚下。

    “这里是八十万,敖哥讲了,多出来的就当请你饮茶了!”

    区万贵低级俯身,拉开了手提包的拉链。

    睇见里边装着的果然是满满当当的钞票,不禁会心一笑。

    “和你们做生意真是越来越愉快了,这样,我给你们挑二十个好手出来。

    多出来的,就算是我送你们的了!”

    邱刚敖摆手,冷语道:“不用,十五个就够!”

    凌晨一点整,邱刚敖带着茶果岭挑好的这群越南仔,在鲤鱼门这边上了一艘准备前往濠江的渔船。

    在得知要去濠江之后,这群越南仔兴奋的很。

    船启动之后,有在港岛这边待的时间长的越南仔,开始探到邱刚敖身边寻找话茬。

    “老板,听猛鬼讲,做完这次生意,我们每人都能拿十万回去是吗?”

    “没错!”

    邱刚敖坐在船舱内,咀嚼着一枚香口胶,他实在是不想和这群越南流民搭话。

    不料这群越南仔却显得格外的亢奋。

    “那我们能在濠江玩上几圈吗?”

    “玩你老母啊!我哋是濠江号码帮的,请你们去濠江做事,是要开枪射杀两家和字头的话事人!

    不然你以为这十万这么好赚?”

    莫亦荃被这群越南仔吵得有些烦了,当即按照事先邱刚敖交代好的安排,开口回怼道。

    一瞬间,船舱里的越南仔都不开口说话了。

    邱刚敖站起身来,朝着一群越南仔安抚道。

    “不要惊,我会在外港码头为你们安排好跑路的船只。

    明天你们只管按照我的安排去做事,就算不成,到时候直接撤就行了。

    打得好,下次有活还请你们干!”

    刚才和邱刚敖搭话的那个越南仔当即摇头。

    “我们不是怕,就是觉得要去干掉两个大社团的话事人,只给十万有点少了!

    这样,你给我们每人再加五万!”

    莫亦荃当即恼火:“不是讲好的十万块,怎么临时加码?

    你们到底做不做,不做马上开船回去,我们重新找人!”

    “不是我们临时加码,当初你们也没说让我们去做什么啊!”

    这个越南仔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与莫亦荃四目相对,在茶果岭搵食的,没有一个是好脾气。

    眼见要起争端,邱刚敖也跟着走到莫亦荃和那个越南仔中间,将两人推开。

    随后他看向那个越南仔,笑道。

    “加多五万就五万,一会船到了濠江,我先付五万的定金给你们。

    只要你们把事办漂亮,再加钱都有得商量。”

    “早这么讲不就好了!”

    越南仔重新坐低,随后用母语和一群同伙嘀嘀咕咕说了一阵,有不少不懂粤语的越南仔纷纷朝其竖起了大拇指,随后爆发出一阵嘈杂的大笑声。

    “敖哥……”

    莫亦荃是愈发看不惯这群越南仔,凑到邱刚敖身边,咬牙喊了一声。

    邱刚敖只是拍拍莫亦荃的肩膀,随后拉着他走出船舱,来到了船尾那边。

    遥望漆黑的海面,回头张望了一番,确定外头没人。

    邱刚敖低声道:“你也不用看不惯他们,先给多他们五万也没事。

    这笔钱他们有命赚没命花的!”

    莫亦荃当即了然,随后也跟着压低声音。

    “既然这样,那为什么不把多出的那五万省下来?”

    “省不得!兹事体大,不能出半点闪失!”

    ——

    翌日,濠江东边的天际刚翻起一抹鱼肚白。

    水房赖起了个大早,用完早茶之后,他打了通电话,把头马阿迪给叫了过来。

    “阿迪,何耀宗今天早上联系我了。

    昨晚你把事情办得非常漂亮,他已经准备约我今天晚上在炮台饭店那边会晤,要商量怎么把崩牙驹这群人彻底摁死在濠江了!”

    水房赖心情显得非常不错,他和崩牙驹二十几年的恩恩怨怨,两昔日也曾交好,也曾反目成仇。

    但因为迭码生意闹到今天这种不死不休的地步,也是他起初没有想到的。

    只能说钱帛动人心,这世间再复杂的感情,也难以经得起金钱的考验。

    阿迪先是替水房赖烤燃一支雪茄,而后略有所思的答道。

    “阿大,我觉得何耀宗的反应是不是太激烈了点?

    他要和号码帮开打,大可以私底下来和我们商议,没必要搞得整个濠江人尽皆知吧?”

    水房赖浅笑一声,接过雪茄抿了一口。

    “这你就不懂了,我敢保证,昨晚你派去威利厅搞事的人,一定瞒不过何耀宗。

    不过我这样做,无非就是在敲打他们,想要在濠江这块地面上搵口饭食,除了要看赌王的脸色,更要看我赖东升的脸色!

    他没得选,只能大张旗鼓出来发声,要和水房站在一起,盼我赏他口饭食!”

    “阿大真是高明,既能逼着和联胜与崩牙驹的人开打,又能逼着和联胜乖乖向我们投降。

    真可谓是一石二鸟,高啊!”

    阿迪的马屁水平并不怎么高明,水房赖也是听得够了。

    “行了,既然人家把诚意摆出来了,那我们也要把姿态摆出来。

    你去和黑仔荣打声招呼,让他晌午之前,去威利厅那边拜访一下何耀宗。

    就话和安乐的迭码生意向和联胜全部公开,今晚聚在一起吃餐,也好把气氛渲染起来,叫号码帮的那些聪明人,尽早考虑改换门庭的事情了!”

    阿迪愣了愣:“阿大,真的要把迭码生意全部向和联胜公开吗?”

    “话怎么这么多?生意给不给他们做,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情?

    你要是这么好学,不如我也送你去黑仔荣手底下开工!”

    ——

    “扑街!昨晚我哋洪兴在赌厅累死累活,他们和联胜却打个转身就走!

    今天停业整改,他们龙头仲有心情在这打保龄球!”

    下午四点,威利厅六层,一个洪兴仔倚靠在保龄球厅外头,忍不住对一个同伴低声吐槽道。

    “你别就抱怨啦,昨晚我跟着饱饭仔他们在贵宾厅抓了一晚的屎蜢,你是不知道有多恶心。

    那些屎蜢爬的赌厅到处都是,不管跳到哪里,落地就是几个黄色的脚印。

    我哋忙活了一个晚上,到最后还被大飞哥赏了几嘴巴子,叫我找谁说理去?”

    应声的那个洪兴仔说完,忽然推搡了自己这个同伴一下。

    “喂别说了,蒋先生来了!”

    两人齐刷刷站稳,朝着由电梯口那边走来的蒋天生问了声好。

    蒋天生只是摆摆手,随后快步走进了保龄球厅。

    哐当——

    随着一个保龄球被何耀宗投入球道,不偏不倚刚好击中了最后那个球瓶。

    “丢!又是补中!”

    何耀宗不禁摇了摇头,转眼就看到蒋天生从外边走了进来。

    “阿耀,兴致不错嘛!”

    “蒋先生,要不要来两球?”

    何耀宗解下手腕上的护腕,回应了蒋天生一声。

    “算啦,我就没有心情。

    方不方便去那边聊两句?”

    蒋天生说罢,指了指球厅一侧的休息室。

    二人来到休息室里头,招呼人把冷气开大,随后蒋天生率先开口了。

    “今晚七点,你要去炮台饭店那边和水房赖谈合作的事情?”

    “没错!”

    何耀宗擦了擦额角的汗渍,接着说道。

    “人夺我一粟,我毁人三斗!

    反正濠江社团的秩序一向是靠打打杀杀来维系,该搞点劲爆的事情了。”

    蒋天生思忖了片刻,旋即开口道。

    “可是你不觉得太奇怪了吗?号码帮现在明明式微,点解他们还要大张旗鼓来我们赌厅搞事?

    难道他们就不怕我们两家港岛社团与水房联手,逼得他们在濠江最后一点生存空间都没有?”

    “蒋先生,你说的这些不在我的考虑范畴之内。

    我只知道有人要搞砸我们的生意,我就必须还以颜色!”

    叹了口气,蒋天生沉声道。

    “阿耀,我怕我们上了水房那边的套啊!

    我总感觉,昨晚的事情是水房那边挑起来,水房要借着我们的手去彻底打垮号码帮。

    一旦濠江没有了号码帮,濠江的迭码权就尽归水房所有,到时候我们再想去和水房讨价还价,只怕就难上加难了!”

    何耀宗不禁嗤笑一声。

    “蒋先生,没想到在濠江做笔生意,还要玩三足鼎立的戏码,怎么,三国演义啊?”

    “话糙理不糙,我们手上没有迭码权,帮着水房赖打垮号码帮,短期内可能会得到水房那边的迭码生意扶持。

    但长久看来,这是绝对的下下之策啊!”

    “那蒋先生的意思,我该怎么办。

    放任濠江的社团继续在我们赌厅搞事?长期以往,只怕没有哪个客人再敢来威利厅玩了!”

    这番话不禁叫蒋天生无言。

    确实,港岛的社团要想在濠江立足,与当地社团开打始终是无法避免的。

    又是一番艰难的思索,蒋天生最后开口道。

    “阿耀,要打可以,只是我希望你不要帮着水房把号码帮打死!

    今日与水房合作,保不齐明天我们就要和号码帮合作。

    不管怎么样,我们总该给自己留点回旋的余地。”

    何耀宗摇了摇头。

    “蒋先生,勾心斗角什么的实在是太累。

    我就钟意用快刀斩乱麻的办法,去解决赌厅的危机。

    不过请你放心,赌厅生意我也占了一半,我会慎重考虑怎么去做事的。”

    面对何耀宗这番模棱两可的回答,蒋天生也只得再叹口气。

    “那好,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手的地方,尽管开口。

    还是你那句话,大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就算濠江这边生意做不下去,我们也不能窝窝囊囊跑回港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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