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何耀宗的答复,放下电话,阿华当即打响了个指哨。
一时间,场子里睇场的打仔立马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这一幕睇的山鸡不禁眼皮一跳。
一家夜总会,单是大舞厅里的睇场马仔,就有二十人之多!
庙街这边还真是舍得养人!
“乌蝇,我记得之前你在茶楼那边,就被这只瘟鸡带人打得好惨。
我再多给你个机会,去,把这瘟鸡的脑袋给我敲爆!”
阿华顺手拿起一个空酒瓶,递到了乌蝇跟前。
乌蝇冷笑一声,没有应答,只是接过酒瓶,在一群和记打仔的注视下,就准备把酒瓶往山鸡头上敲去。
山鸡却不闪躲,连带身后带来的一群三联帮打手,也没有出手阻拦的意思。
直到乌蝇拎着酒瓶走到他的面前,他才把手伸向后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摸出了一支手枪。
在乌蝇举手要砸的时候,枪口已经抵在了乌蝇的脑门上。
乌蝇右手挥舞的酒瓶愣在半空,终究是没敢砸下来。
咔哒——
随着击锤扣动的声音响起,乌蝇顿感脑袋一片空白。
“砸啊,够胆就砸下来试试!
这要是在台岛,我一枪就打爆你的脑袋!”
乌蝇脸上嚣张的神态定格,冷汗顺着额头滴落下来。
他的大脑一时间已经做不出判断,普通人被人用枪指着脑袋,大抵就是这种反应。
眼见慑住了乌蝇,山鸡不禁一阵暗爽。
当即出言讥讽:“就你们这种货色,也敢到濠江去替人罩场子?”
阿华也跟着愣了愣神,但只犹豫片刻,他还是毅然决然地站了起来。
慢步走到乌蝇身边,他死死地盯着山鸡。
冷不丁伸手,一把握住了那支手枪。
“够胆你就开枪射我,射不死我,今天你别想走出这边!”
阿华眼神如刀,声音冰冷,只是握住手枪的那只手掌,早已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他没得选,如果今晚在庙街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用一只喷子慑住,那大哥华这些年打拼出来的名声,必将付之一炬!
他在赌山鸡不敢开枪,但付出的赌注则是自己的生命。
古惑仔最是意气用事,山鸡明显是喝了酒过来的,一旦上脑,后果不堪设想。
山鸡万没有想到阿华会这么有种!
他自然是不敢在庙街这边,当着一众人的面开枪射杀阿华。
更别提他手中的那支手枪,只是一款仿真道具枪,带在身上,就是为了找回一番昔日的场子的。
眼下骑虎难下,气氛一度陷入了僵局。
“喂,干什么?枪放下,把手举高!!”
就在阿华与山鸡针锋相对之际,舞厅入口那边忽然传来一声暴喝。
阿华顺着声音方向望去,发现肥沙正带着两个便衣,一边掏枪,一边朝着这边跑来。
两个人都不由的松口气。
山鸡顺势把枪丢落,平举起双手。
“阿sir,这么激动干什么?
我和人闹着玩,这是玩具枪来的!”
“乜鬼玩具枪?双手抱头,蹲在地上!”
肥沙不疑有他,持枪上前,一脚就将山鸡踹翻在地。
随后招呼两个下属给山鸡上手铐,又拿起对讲机呼叫庙街的PTU支援。
被摁在地上的山鸡不由得恼火:“扑街!是玩具枪啦,你能不能看看再拿人先?
你老母,找律师告你啊!”
肥沙没有理会山鸡的叫嚷,直到呼叫完支援,才拾起地上的那支手枪。
一番查看,才发现山鸡并没有骗自己。
真的就是一支玩具枪,连弹夹都是实心的。
被阿华推到身后的乌蝇见状,一时间是又怒又羞!
这段时间在和联胜,他风头也是出的够多。
本以为自己和阿华的差距已经没有那么大了。
直到刚才自己被人用枪指头,看到阿华义无反顾上前,攥住那支手枪的时候,他才知道,乌蝇还是那个乌蝇,华哥还是那个华哥……
“阿sir!搞清楚情况,是不是可以不要这么粗鲁了?”
山鸡依旧在那叫嚣,阿华立在肥沙身前,拳头攥得铁青。
如果不是顾及肥沙在这,他现在就要让这只瘟鸡明白,什么叫真正的粗鲁!
肥沙明显觉察到了阿华的神态变化,但还是把那支仿真手枪收了起来。
跟着蹲了下去,拍了拍山鸡的脑袋。
“今晚我刚准备收工,保安科那边就传来消息,讲启德机场那边,疑似来了很多台岛的帮派分子,上头让我哋各个组打起精神。
你老母的,我本来舒舒服服下班,刚准备叫人去食个宵夜,没想到你这扑街就带人来到了我的地头,又要累我带人加班!
点解?铜锣湾不够你折腾的,非要跑到庙街来搞事?”
肥沙吐槽期间,一队巡街的PTU已经小跑着来到了舞池这边。
带头的警长何文展走到肥沙身后,瞪了被摁在地上的山鸡一眼。
“沙sir,什么个情况?”
肥沙起身,伸手指了指山鸡带来的那群打仔。
“呐,这群人,挨个都查下身份证。
查不明白的,都帮我带回差馆去问话先!”
“警官,我们都是从台岛过来观光的,没有身份证只有签证!”
见到肥沙要动真格,有三联帮的打仔慌了,急忙上前解释。
山鸡却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怕什么?我哋个个遵纪守法,什么事都没干!
他要带走就让他带走,最多扣留我们半个小时!”
“挑!你这话说得在理!”
肥沙嘿嘿一笑,旋即问一个下属要来手铐钥匙,替山鸡把手铐解开。
活动了下酸痛的手腕,山鸡是一脸的得意。
“早该这样,胡乱抓人,去公共关系科投诉你啊!”
肥沙却不理会他,只是右手一伸。
“废话少讲,身份证!”
山鸡一愣,最后还是咬牙把身份证掏了出来。
肥沙接过身份证,只随意瞥了一眼,随后把证件丢给了山鸡。
又看向一群有些不知所措的三联帮打仔。
“你们呢?”
“警官,不是说我们没有……”
“没有?那就行了,除了这家伙,其余人全部跟我回警署去!
如果搞清楚你们真的是来观光的,今晚宵夜我请!”
山鸡猛然反应过来,肥沙这是要把他这群马仔带走,留他一个人在金巴喇夜总会里头。
“喂阿sir,我哋是一起的,要走一起走!”
“你有身份证,我拉你回去干什么?”
肥沙阴笑着睇了山鸡一眼,旋即大手一挥,示意跟班的下属以及前来支援的机动部队成员做事。
这下山鸡彻底慌了神。
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阿华抢先一步,用胳膊勒住了脖子。
“沙sir,他讲的没错,我哋就是朋友之间闹腾,一场误会,劳烦您跑多一趟了。”
言语间,那群三联帮打仔已经被那队PTU推搡着往楼下走去。
肥沙转过身来,拍了拍阿华的肩膀。
“我就警告你,下次再碰到这种情况,不要去强出头。
你被人用枪打了一了百了,仲要连累我哋做事,到时候整个庙街都不得太平。”
“收到!”
说完这句话,肥沙又扫了山鸡一眼,冷笑一声,背着手跟上下楼的队伍,大步离去。
此时山鸡的酒劲已经被骇醒。
阿华的拳脚他是见识过的,自己没家伙伴身,在他手里只怕走不过三招。
当下山鸡咽了口唾沫,艰难扭头瞥向阿华。
“我警告你,我是三联帮毒蛇堂的堂主,你敢乱来,三联帮早晚搵枪手来打你!”
阿华现在憋着的火气几欲爆棚,也懒得去和山鸡废话了。
只等肥沙的身影消失在舞厅入口的拐角处,当即松开了山鸡,一把夺过乌蝇手中的那支酒瓶,二话没说,暴扣在山鸡头上。
哐当——
随着酒瓶碎裂,殷红的鲜血顺着山鸡的头顶滴落下来。
阿华俯身从一旁的桌上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
随后对乌蝇说道:“带他去洗手间那边,不要影响场子里的生意!”
乌蝇点了点头,一抹额前的汗渍,牙齿都快要咬碎。
一把揪住摇摇欲坠的山鸡,同时对一群好事的看客吼道。
“散了散了,有什么好看的?!”
……
那群三联帮打仔被肥沙拖下去之后,带回差馆,他连话都懒得去问。
只是把他们带到班房那边关了半个小时,估摸着金巴喇那边的事情也办得差不多了,随后肥沙就把这群人直接放了出去。
铜锣湾,银座大厦。
还是那家夜总会里头,陈浩南还在陪同大天二等人把酒言笑。
包达二已经喝地晕晕乎乎,搂着个马子,一心只想去时钟酒店出火,连揸波的兴趣都没有了。
“南哥,山鸡带人去给B哥上香,点解到现在都没回来?”
“不知道,要不你打个电话问问?”
“丢,其实不打紧的,我就是睇他条女眼顺,在想他要是不回来,一会我就一并带走了。”
包达二满脸咸湿,睇着陈浩南为山鸡选的那匹洋马,一时间更觉得心火难耐。
哐当——
正当陈浩南准备调侃两句的时候,包厢大门被人推开了。
几人定睛一看,发现闯进来的是跟着山鸡出去的那群三联帮打手。
为首的那个急匆匆跑到陈浩南面前。
“南哥,鸡爷他出事了!”
……
蒋天生也是挺无语的。
大晚上,刚准备歇息,就接到了陈耀打来的电话。
对方在电话里告诉他,他们洪兴又双叒叕有人犯在了和联胜的手里了。
这次出来找他去说情的是铜锣湾的陈浩南。
“陈耀,你能不能给我讲清楚一点。
黎胖子的事情才过去多久,靓仔南他们做了什么,怎么又被和联胜把人给扣了下来!”
“蒋先生,这次被和联胜扣下来的,是当初在铜锣湾跟阿B开工的山鸡。
前几个月他去了台岛,后来得到了雷公的赏识,现在做了三联帮毒蛇堂的堂主。
这次他带人回港岛,是准备帮靓仔南去濠江那边睇场的!”
蒋天生闻言,一张脸当即沉了下来。
“我们洪兴的场子,什么时候需要三联帮的人去睇了?这件事情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陈耀在电话那头沉吟了片刻,旋即才答道。
“蒋先生,我们的赌厅,不是还有和联胜的人吗?”
“陈耀,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
你知不知道当年葡国人签发唯一一张赌牌的时候,何家是靠谁帮忙,才拿下那块赌牌的?!”
“是霍官泰。”
“你知道就好!濠江的生意和谁都可以做,就是不能和三联帮做!
陈耀,做管数的,不能一天到晚老盯着社团的那些账目,有时候更要懂得审时度势,稀里糊涂的,早晚要大祸临头!”
被蒋天生一顿呵斥之后,陈耀那边显然有些慌乱。
“蒋先生,您的意思是……山鸡的事情我们不管了?”
“也不能不管,于情于理,也不能寒了自家兄弟的心。
这样,你去找靓仔南聊一聊先,让他把三联帮过来的那些人,全部打发回去。
什么时候搞定了这件事情,什么时候我再去找和联胜要人!”
挂断电话,蒋天生不禁长叹口气。
他怎么可能等到陈耀去通知靓仔南再去交涉,和联胜那些人的做事风格他是清楚的。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再拖下去,保不齐山鸡就真的要变瘟鸡了!
恒隆酒店,何耀宗刚从城寨那边折返回来。
此时刚冲完澡,准备躺到床上歇息。
电话响起,何耀宗没有迟疑,拿起电话摁下接听键。
蒋天生的声音从电话里头传了出来。
“阿耀,没有打扰到你歇息吧?”
“蒋先生,有事直接说事吧。”
“是这样的,濠江那边的赌厅呢,已经预订后天晚上七点剪彩。
到时候我请来捧场的一众大亨,以及濠江保安司的巴罗斯先生都会到场。
我今晚睡不着觉,专程打电话来和你聊聊这件事情,你们和联胜那边准备妥当了没有?”
“只等明天开船了!”
何耀宗坐在床头,点了支烟。
而后问道:“蒋先生打电话给我,不止是聊这些事情的吧?”
“还真让你给猜对了,是这样的。”
蒋天生在电话那头干咳了一声。
“这次我打算趁着濠江的彩头,在铜锣湾的地面上捧个新的揸fit人出来。
三联帮毒蛇堂的堂主山鸡呢,以前也在铜锣湾那边开工。
这次他带人回港岛,是准备帮他黄纸兄弟陈浩南去濠江那边做事的。”
“我知道,之前我在铜锣湾做代客泊车的时候,也没少向他上贡。”
这话说出来,何耀宗没有尴尬,反倒是叫蒋天生有些尴尬了。
“阿耀,本来山鸡已经不是我们洪兴的人了,这次又去你的地头搞事,本来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不过我和三联帮的雷公还算有点交情,这次他又是打着帮我洪兴门生的旗号,回到港岛的。
俗话说得饶人处且饶人,他犯在你的手里,小惩大诫一下也就算了吧,就当多卖我个面子。”
何耀宗靠在床头,伸手将夹着的烟头往烟灰缸上敲了敲。
旋即笑道。
“蒋先生,如果山鸡是你洪兴的门人呢,兴许我就卖你这个面子了。
不过这扑街仔上次就带人来深水埗斩我,我已经俾过一次机会给他。
这次他拿着枪去庙街那边指我细佬的头,我要是就这么大大方方把他放回去了,以后谁还会把和联胜放在眼里?”
蒋天生在电话那头,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却听到何耀宗继续说道:“不过我这人好讲话,毕竟两家在濠江合作了这么大一笔生意,我也不想因为山鸡的事情,使你蒋先生和三联帮交恶。
这样,这只瘟鸡的命我就暂且留下来了,不过他能不能活过明天晚上,就请蒋先生去和三联帮打声招呼,让他们带着点诚意来和我谈!”
听到何耀宗这番话,蒋天生才稍稍宽心了点。
不管怎么样,他总算能给三联帮那边一个交代。
现在矛盾是和联胜与三联帮的了,他们怎么去周旋,已经与自己无关。
“好,对了,我准备明天下午三点动身。
到时候你到了濠江,记得和我打声招呼。”
挂断电话,何耀宗靠在床头把那支烟抽完,随后又拨通号码,给阿华那边打了过去。
此时,阿华正在金巴喇五楼的一间杂物室内,领着乌蝇和一群马仔,在给山鸡灌辣椒水。
电话响起,阿华拿起电话,摁下了接听键。
“死了没有?”
“耀哥,还好!
这家伙一直在叫嚣着要见你,还说什么他是三联帮毒蛇堂的堂主,够资格去和你讲数。”
“那行,先让他缓一缓。
这只瘟鸡还能卖个好价钱,一会给他看起来,到时候怎么处理,等我明天通知。”
“好!”
阿华应完,何耀宗已经把电话给挂了。
放下手提电话,阿华笑眯眯起身,制止了一群正在给山鸡上刑的细佬。
随后他走了过去,蹲在了山鸡的跟前。
“你还真是命好,次次都有人出面保你。
不过我就好奇了,如果这次把你放回去,下次再让你发达了,会不会再回来找我麻烦?”
山鸡此时已经被折腾到彻底软了骨头。
他拼命的往墙边摩擦着背部,想把背部创口上的辣椒水蹭掉。
同时哆嗦着看向阿华。
“这次是真的妥了,以后再也不敢在你哋面前扮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