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蝇这番话,直接叫肥佬黎有些不忿。
昔日洪兴十二个堂口,不管做什么生意,只有他是靠摇笔杆子发的家。
堂口大半开支,养的都是一些狗仔和做文案编辑的文化人。
这本是一件让他感到非常自豪的事情,毕竟能和那些打打杀杀的古惑仔区分开来,也无形中让他有了优越感。
只是当别人打上门来的时候,他才明了——出来混,比来比去,比拼的还是谁拳头够硬!
“你哋想干什么?”
肥佬黎毫无底气地问了一声,直接把乌蝇给逗笑了。
乌蝇丢掉手中的柠茶,伸手往肥佬黎的肥脸上拍了拍。
“你放心,我哋大佬发咗话,不能动你黎胖子一根汗毛。
只是你搞臭我老顶置业公司的名声,我老顶让你过去做一件事,也算给他一个交代!”
听到这群人不是过来砍自己的,肥佬黎总算松了口气。
硬着头皮,他朝乌蝇问道。
“你老顶准备让我做什么?”
“嘿嘿!去了你就知道了!”
不知道缘何,乌蝇这声讥笑,一时间笑得肥佬黎有些头皮发麻。
但形势比人强,不管对方要拉自己去深水埗做什么,也比在这边被人活活劈死要好。
谁叫他肥佬黎现在倒了靠山,只能说现世报来的实在太快!
莎莉影楼,一间临时改造好的摄影房内。
“进去!”
肥佬黎被乌蝇推搡,直接跌跌撞撞跑进了这间摄影房。
屋子里的布局有些奇怪,酒红色的灯光,铺满玫瑰花瓣的床铺。
看起来和巷子里那些五十蚊的鸡窦没有什么区别。
肥佬黎不禁纳闷,回头瞄了乌蝇一眼,却不敢问些什么。
不多时,外头响起了一阵问好声。
很快何耀宗便进入了这间屋子。
见到何耀宗之后,肥佬黎赶紧把头埋低,心中是愈发慌乱。
“肥佬黎,怎么不敢抬头看我?”
背着手,何耀宗走到屋内,乌蝇当即拉条椅子让他坐下。
“耀哥,乐富屋邨那件事情我也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你折了钱,要不然我赔笔钱给你好了,晚上再叫杂志社那边加班加点赶印,还你一个清白……”
“还我一个清白?你也配!”
何耀宗不禁被这家伙给气笑了,旋即开口道。
“听着,你既然这么钟意把你杂志办起来,要搞什么多元化,那我就成全你。
今晚给你整点不一样的节目,到时候给你拍下来,多选几组精品照片,送到你杂志社去。
让你手底下养的那群人连夜开工赶印出来,明天保证你杂志卖到爆啊!”
肥佬黎当即明白了何耀宗是什么意思。
“耀哥这是准备让我和模特打次真军,明天印到我杂志上去卖喽?”
“你猜对了,不愧是食脑的,就是够醒目!”
听闻何耀宗一声赞,肥佬黎心中很不是滋味。
要他去充当杂志男模特,明天早上被印到杂志上去卖,这下脸算是彻底丢大了。
不过单是这点,肥佬黎还能接受。
毕竟他是做什么的,钟意睇咸湿杂志的咸湿佬心里都清楚,权当是自己向港岛咁多咸湿佬展示了一番自己的雄风。
最不能让肥佬黎接受的是,他辛辛苦苦创办的周刊,基本上会因为这次打真军受到查封,以后再想搞款这样的爆款杂志,那是难上加难了……
还没等他在心里感慨完,就听到何耀宗拍了拍手。
紧接着两个肤色棕黑的大只佬走进了房间,后面跟着的是一个长发带眼镜的摄影师。
两个大只佬进屋,便朝着肥佬黎阴湿一笑。
肥佬黎怔怔地看了何耀宗一眼,当即悚然,明白了自己接下来要面对什么。
“耀哥,万事好商量的耀哥!!
千万不能这样子,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千万要俾我个机会!”
他只感觉膝盖骨发软,差点没当场跪下来。
何耀宗冷笑一声,跟着起身。
“你不是钟意在你杂志上搞乜鬼多元化发展?
正好,替你拓展下基友市场,你就以身作则,为你周刊做个表率。”
说罢何耀宗笑着拍了拍那个摄影师的肩膀。
“辛苦你了,一会拍精细一点,晚点我会让人给你送个万元红包过来,权当是为你洗眼睛了!”
这个摄影师听到何耀宗这番话,当即一甩那头桀骜不驯的长发,脸上满是欣喜。
“大佬!我从事这行也十多年了,你尽管放心,到时候拍出来的东西,保证够劲,够精细!”
何耀宗点了点头,又看向两个打着赤膊的大只佬。
“今晚算你们有福了,一般人哪有资格玩到堂堂洪兴北角的揸fit人!
他那身体也算够壮硕的,不要怜惜,总之明天早上我要看到他站不起来,到时候少不了你们的红包!”
两个壮汉齐刷刷朝着何耀宗点头,随后看向肥佬黎,一脸狞笑,向其走去。
何耀宗背过身去,瞪了乌蝇一眼。
“还不走,准备留在这里指导呢?你不怕长针眼?”
乌蝇咧嘴一笑,旋即跟着何耀宗走了出去。
只听到肥佬黎绝望的声音从屋子里传了出来。
“耀哥!俾个机会,多少钱我都给!
耀哥,耀哥!要不你还是杀了我算了吧!!”
砰——
回应给肥佬黎的只有一声厚重的关门声。
不多时,屋子里哀嚎声响起,何耀宗都不忍地堵上了耳朵。
睇向乌蝇,开口交代道。
“记住了,拿到照片,第一时间送到北角那边去。
让肥佬黎养的那群人加班加点赶印出来,明天全部免费送到各大报刊,盯着把事做完,再回来好好休息!”
乌蝇只是咧嘴傻笑。
“放心耀哥,这么劲爆的事情,不办得妥妥当当,我都睡不着觉!”
……
晚十点二十分左右,摄影房的大门打开了。
两个大只佬出来,朝着带人守在外边的乌蝇比了个‘OK’的手势。
乌蝇当即起身,恰好撞见那个长发摄影师扛着家伙出门。
“怎么样,拍妥了没有?”
“妥了,底片一会洗出来,就可以拿过去印刷了。”
这个摄影师将手中的家伙交给一个随行的助理,旋即一脸不忍地回头朝屋子里看了一眼。
“大佬,你哋还是给他上点药吧。
这两个阿三实在是……哎,太残忍了!”
乌蝇凑到门口一看,发现肥佬黎正趴在床上,失魂落魄,眼里满是无尽的绝望……
在影楼这边冲洗完照片,乌蝇没有片刻耽误,叫上人便揸车前往北角,紧赶慢赶,终于在晚上十二点前赶到了肥佬黎的那家杂志社。
这边还留有马仔把守,编辑部那边,一屋子人都被锁在里边。
当乌蝇拿出照片交给他们,并告知自己的用意时,一群人当即惊掉了下巴。
有个老狗仔畏畏缩缩探出头,朝着乌蝇开口道。
“大佬,要是我们把这些照片印到杂志上,到时候黎胖子搵我们麻烦怎么办?”
“那我就管不着,我只知道你们不照着我说的话办,今晚就再安排节目,你哋一个个,明天也跟着上杂志!”
乌蝇此话一出,当即骇的一屋子人瑟瑟发抖。
再看那些照片,一群人心里不禁泛起一阵恶寒。
“我哋照办,马上照办!”
“快,快去开机,把库存里的纸张都拿出来!”
慑住了这群人,乌蝇不免大笑几声,却并没有让挡在门口的马仔放他们出去。
他只是走到一个主编跟前,上下打量了他几眼。
旋即开口道:“行了,你哋不是社团打仔,和联胜也不钟意叫你们难做。
我老顶发咗话,如果你们有谁怕肥佬黎报复,以后可以去深水埗那边跟和联胜开工。
我哋也钟意办个杂志社,报社什么的,到时候薪资问题,可以慢慢讨论!”
这个主编一愣,而后恍然大悟,赶紧连声道谢。
却看到乌蝇大手一挥,示意挡在门口的马仔散开。
“都快凌晨了,你哋还不抓紧时间开工,明天早上的杂志还送的出去吗?”
……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
湾仔一家报刊亭,有个秃顶的老板刚刚打开卷帘门,准备等候各家报社的人送当天的早报过来。
一台面包车从骆克道那边缓缓驶来,停在了报刊亭前边。
接着在这个老板不解地目光下,面包车上走下来一群人,个个手里抱着一摞摞杂志,朝着自己的报刊亭这边走来。
“喂兄弟,没见过你们啊,这是送的什么?”
这个老板抓了抓自己头顶的地中海,睇着这群人将手中的杂志丢在自己报刊上面,有些不解地问道。
“睇清楚,一周期啊!”
“啊?这不是周刊吗,昨天才送了一批过来。”
“阿伯,今天的杂志都是送的,肥佬黎做慈善!
一会你见到有人过来睇报纸呢,就送他一份,记得要全部送出去!”
有个年轻人丢落手中的杂志,朝着这个老板交代了一番,旋即又伸手,从兜里摸出两张百元钞’,塞到了老板手中。
“呐,这两百蚊,算是你的辛苦费。
记得要全部送出去,要是敢当成废纸拉去卖,烧咗你的报刊!”
这个老板双眼一亮,接过这白得的两百蚊,当即乐不可支。
“一定一定,今天就算倒贴钱,我都要把这些杂志全部送完!”
带头的那个年轻人意味深长地瞥了这个老板一眼,等面包车上的所有杂志都已经放下,才挥手招呼人上车,朝着皇后大道那一带的报刊驶去。
“丢!现在做杂志的抢生意,都严重到这种程度了吗?
十五蚊一本的精装杂志,说送就送,我都忍不住要睇几眼,看看今天刊的什么劲爆内容了。”
见到面包车远去,这个老板嘟囔一声,随后拿起一本杂志,扯开上面的封皮,随后翻开睇了一眼。
只睇一眼,他就明白刚才那两百块钱不是这么好赚的了……
冷不丁泛起一股恶寒,这个老板当即丢落手中的杂志,随后飞快跑到报刊亭里边,抓起一箱准备扛出来兜售的矿泉水。
抓出一瓶,拧开瓶盖,他一边忙不迭用水冲洗着眼睛,一边叫骂道。
“我屌你老母个冚家铲啊!肥佬黎这是癫了,居然亲自上阵搞这种名堂,不怕雷打天收啊!!”
天色逐渐放亮,已经有早起的市民,开始陆陆续续经过这处书报亭。
但今天不管是不是咸湿佬,都被书报亭门口挂着的那个纸皮板所吸引。
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大字——“全部免费”。
“阿叔,真的全部免费吗?”
书报亭的老板依靠在窗沿上,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是啊,全部免费,一人仅限一本!”
“我挑,还有这种好事?那给我拿一本睇睇先。”
“自己拿喏,不过我先讲好,拿走了不能退。”
“还从没听说过吃到嘴里的白食吐出来的。”
嘶拉——
随着一道杂志塑料薄膜封皮被撕开的声音响起,这个老板不禁叹了口气,把头扭向一旁,一时间不忍直视。
接下来没有意外。
“哕!呕——
屌你啊!!”
……
早上八点,东半山别墅区,蒋天生的别墅内。
当蒋天生从陈耀手里接过那本杂志,只看了一眼,便龇着牙把杂志丢落在地。
陈耀不禁开口:“蒋先生,和联胜这次是不是搞得太过分了?
这么搞,黎胖子以后还怎么出来混?”
蒋天生半晌才缓了过来,直接开口招呼正在餐厅打扫卫生的女佣。
“吴妈!赶紧把这东西给我丢出去,点把火烧了!”
女佣放下手中的活计走了过来,一眼瞥见地上那本杂志,俯身拾起,正想翻开查看一下,却听到蒋天生喊道。
“不许看!马上拿出去,给我烧了它!”
“好的蒋先生。”
打发走女佣,蒋天生才睇向了陈耀。
“当初黎胖子惹到何耀宗的时候,我就去警告了他。
顺带还和何耀宗那边通了电话,他答应我不对黎胖子下死手的。
现在看来,还不如让黎胖子死了算了!”
饶是多脑的陈耀,此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应蒋天生了。
要是和联胜没有给蒋天生面子吧,肥佬黎搞砸了何耀宗那么大的生意,对方没有砍死肥佬黎,也算是给足蒋天生面子了。
要说何耀宗给了蒋天生面子吧……
这还真如蒋天生所言,不如一刀把他杀了算了!
最关键的是,这次事情是黎胖子自己搞出来的,一个堂口揸fit人,搞事搞到了和联胜这种大社团龙头的头上去了。
无论对方怎么折腾他,洪兴都没有理由去搵对面麻烦。
陈耀跟着叹了口气,最后也只得说道。
“冤家宜解不宜结,黎胖子这也是咎由自取。
我看当务之急,还是赶紧同和联胜那边打声招呼,把黎胖子搵回来吧。
听人讲,他现在还被扣在深水埗那边,我怕何耀宗觉得不够解气,到时候再……”
接下来的话,陈耀都没忍心说出口。
蒋天生揉着太阳穴,也只得点头。
“一会你陪我去趟深水埗那边,我亲自去把黎胖子要回来,也算是给足他面子了。
仲有,正好有笔生意,我想去找何耀宗聊一聊。”
陈耀会意:“蒋先生,您是说濠江那边赌场的事情?”
“没错,这处濠江那边发放的赌牌,是氹仔官也街那边的一处度假酒店。
如果能从赌王手里取得包厅资格,这绝对能打造成濠江排得上号的赌厅!”
“可惜,赌牌好搞定,迭码生意却是难求。”
陈耀唏嘘一声,算是明白了蒋天生的意思
包厅制度的实施,也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
只不过还是陈耀刚才的那句话,从何家手中拿到赌牌的经营权容易,搞定濠江那群迭码仔却是难上加难。
何家在濠江豢养了两大社团——以崩牙驹为首的号码帮,以水房赖为首的和安乐。
这两大社团掌握了濠江八成以上的迭码生意,在濠江也常因为抢夺迭码生意,发生摩擦。
但只要外来社团打进濠江,想从何家手里分得一杯羹,这两家社团总会出奇一致的齐心,同仇敌忾,把外人赶出去再处理濠江内部的纠纷。
于是赌场包厅制度虽然搞出来,何家的生意却并未受到太大的影响。
何鸿燊依旧是濠江如日中天,不可撼动的赌王!
但一个地方只要有足够多的利润,就总会吸引人趋之若鹜的奔赴过来。
像新记就不止一次试图染指濠江的迭码生意,但是无一例外,都被濠江的两大社团大退回来。
近两年,随着四眼龙入狱之后,新记也开始逐渐收敛,直到四眼龙出狱,便再没有提过重返濠江,经营赌牌的事情。
但新记不想,不代表他蒋天生不想!
眼下他的打算就是合港岛两大社团之力,说什么也要从濠江啃下一块肉来。
行事风格一向激进的何耀宗,便成了他首选的合作对象。
深水埗,和泰茶楼。
何耀宗今天也起得挺早,肥佬黎的事情,仿佛早已被他抛诸脑后。
他准备约汤朱迪,再度在中环那边举行一个记者招待会。
届时自己将以恒耀置业老板的身份,去做一次乐富屋邨安置工程的预案公布。
毕竟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
他在处理社团事务可以无所顾忌,正行生意的名声,还是要打点起来为好。
“耀哥,洪兴的蒋天生来了?”
正当何耀宗准备翻阅小惠昨晚为他赶好的发言稿时,细伟在办公室外头叩响了房门,并如是说道。
“他是来要人的?是的话拉黎胖子过来,让他带回去!”
“不是啊耀哥,蒋天生讲,他还有点生意上的事情想和你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