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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选择

    陆嘉衍迈进校门的那一刻,清晨的阳光正斜斜地穿透梧桐树叶的缝隙,宛如金色的丝线,在青石板铺就的道路上洒下一片片斑驳陆离的光影。

    学堂前方那朱漆剥落却依旧醒目的告示栏前,已然围聚了三三两两的学员。他仅是远远一望,便心中有数,新张贴的月考榜上,那个名字必定又稳稳占据榜首之位。

    自陆嘉衍进入清河镇陆军学校,步兵科创立至今,无论是沙盘推演时对局势的精准把控,战术理论考核中的博古通今,还是实战操演里的英勇果敢与出色谋略,他的成绩单上始终是一列令人瞩目的满分,宛如一串璀璨夺目的明珠。

    教官们私下里纷纷感叹,这可是建校十三年来前所未有的奇景。同期的学员看向他时,眼神中总是交织着三分由衷的敬畏,以及七分难以言说的妒忌。

    小宝呢,成绩总是稍逊他一筹。心里既有着不甘,可每次见到他,又忍不住心生佩服。唯独陆嘉衍看着这个学生,心中总会涌起一些复杂难明的情绪。

    “我原本就晓得他厉害,可谁能想到竟然厉害到这种程度啊……”陆嘉衍轻轻摇着头,不禁感慨,有些人仿佛天生就是被命运选中的宠儿,厉害得让人惊叹。

    “陆兄,看上他了?帮帮他?”王老师费力地从人群中挤了过来,将一个芝麻饼递到陆嘉衍手中。那滚烫的温度,瞬间透过薄薄的纸包传递到他掌心。

    陆嘉衍凝视着榜单上第一名的位置,名字后面齐刷刷一整排“甲上”的评定,不知为何,忽然觉得这清晨的阳光竟有些炽热得灼人。

    战术课上,白发苍苍的德籍顾问克劳斯先生正详细讲解着马恩河战役。话未说完,只见那学员已迅速在纸上勾勒出整个战役的地图,线条精准,标注详尽。

    “小宝,这下服气了吧?”陆嘉衍伸手拉住小宝,笑着问道。

    “唉,他仿佛无论哪方面都比我强太多了。”小宝无奈地叹了口气,满脸的沮丧。

    “你这傻小子,他能拿第一,而你和他同列优秀,不正说明你也相当出色嘛。”陆嘉衍满是宠溺地揉了揉小宝的头发。

    陆嘉衍接着认真说道,“从现在起,你不妨跟着他,和他一起闯荡,如何?”

    “我跟着他混?”小宝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他虽然成绩第一,可至今也没见有人提拔他呀。”

    “这你就别管了,你只管尽心尽力帮他,钱和发展的道路,我来想办法铺设。小宝,你一定要记住,必须全心全意,不可有丝毫懈怠。”陆嘉衍一脸严肃地叮嘱道。

    “师傅,您为啥对他这么看重呀?难道仅仅是因为他成绩好吗?”小宝满脸诧异,疑惑地问道。

    “你呀,就偷着乐吧!我这可全是为你着想,这对你来说,是眼下最好的一条路了。”陆嘉衍摆了摆手,说完便径直走了。

    清河镇陆军学校历年来出了不少优秀毕业生,其中能拿出手说道说道的不在少数。

    然而,真正声名远扬、称得上鼎鼎大名的,却屈指可数。但这位连续两届都拔得头筹的状元郎,着实是无人能及。

    在整个清河镇陆军小学的历史上,他都堪称是最为出色、最厉害的毕业生,无人能够与之相提并论。

    段总长捧着盆子细细的欣赏,指尖竟有些发颤。正是传言中琉璃厂王掌柜号称五百年难遇的物件,连洋人出价三万现大洋都没舍得出手的珍玩。

    “陆先生,这是……”段总长喉结滚动着,目光从惊诧渐渐转为锐利,“为了个学生?”

    窗外的梧桐影正斜斜切过他肩头的将军衔。陆嘉衍保持着躬身姿势没动,长衫后襟在穿堂风里微微颤动:

    “总长提拔学生主持讲义编练,这份知遇之恩,岂是两件死物能报的?”

    陆嘉衍一抬眼,“王掌柜那边都传开了,总长,帮帮忙,给我一个进步的机会。”

    最后一句话说得极轻,却让段总长非常受用。

    “留下来吧,给他个少尉的军衔。”那人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手里端着盘子,边往里走边说道,“小陆啊,以后有空常来坐坐。”

    陆嘉衍微微弓着身子,一副谦逊的模样,可心底却是十分满意。

    这人,便是傅宜生,日后那可是让无数人又敬又畏的晋绥军名将。今日,即便再谦卑,他也一定要为小宝把前途安排妥当。

    陆嘉衍退了出来,小宝赶忙焦急地拉住他,嚷嚷道:“师傅,您这是干嘛呀!我才不要跟那个状元有啥关系。”

    “你这傻小子,师傅我这么做,不为都是了你日后的前程着想嘛。”陆嘉衍语重心长地说道。

    “师傅,等我将来带兵了,就守在您和师娘身边,哪儿也不去。”小宝的脸上还带着几分未脱的稚气,眼神里却满是坚定。

    “呵呵呵,今后,我还要仰仗你了。”陆嘉衍笑道。

    此时,四九城早已不复往日繁华。除了顶层那几位爷依旧挥金如土,前门大街的馆子、琉璃厂的铺面,十家里倒有七八家挂上了“吉房招租”的红纸。现如今时兴的说法,这叫消费降级。

    “这件玩意儿......劳烦王掌柜给过过眼?”蓝一贵把东西一推说道。

    “急什么,先说说价码。”王掌柜问道。

    “十五个。”卖家开了口。

    围着的几个老伙计互相递着眼色,青白脸上浮着为难。这个拿放大镜照了又照,那个掏出手帕擦了又擦,末了还是原样推了回去。

    “咱们眼拙,实在不敢接这烫手的山芋。”

    当陆嘉衍火急火燎赶到时,柜子上早已空空如也。伙计说,那物件刚被禄德里希卷着牛皮纸包走了。

    他站在当街,后槽牙咬得生疼。乱世里谁都明白,留得住金山银山不如换成枪杆子实在。可总该留件压箱底的玩意儿。好歹证明这几千年的魂儿还没散尽。

    这是刮着脸的疼啊!多少年后,洋人放在博物馆里,嘲笑一众文革专家的东西。陆嘉衍看着眼睛都疼,十五万………该不该买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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