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疯了。”
“可惜，如此天骄。”
“陆忘机一生忠于国事，不曾想折身于此。”
根本没人回应江十的话，陆忘机的死亡并没有为江十赢来尊严，反而令众人失去跟她交涉的欲望。毕竟交流是人才会做的事，但在他们眼里，江十已经不是人了，只是一条没有肆意妄为的疯狗。
疯狗该得到的不是交流，而是棍棒与屠刀。
“界子龙，商悦，你们两家还要继续包庇这个疯子吗？”陈临川的声音满是嘲弄：“倘若你们两人想帮她逃跑，我们还真没什么办法。”
界子龙冷冷扫了陈临川一眼，刚刚江十追杀陆忘机的时候，只有他、商悦、周野是真的出力，群玉书假装慢了半步什么都没做，只有陈临川在故意帮倒忙，跑到最前面挡住他们的攻击，为江十争取到足够的输出时间。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小看了陈临川，这个在陈家信使序列里默默无闻，总是以鲁莽冲动示人的粗豪军汉，一样拥有深藏不露的城府。在江十刺杀陆忘机的瞬间，他就立刻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在大家都拦截江十的时候，只有他真心诚意对江十‘施以援手’。
并不是所有恶意都是明晃晃的刀子，它也可以包装成在你走向灭亡时的鼓励。
在江十杀死陆忘机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再是值得投资的人才了。
“老陆是我的好友，”周野一改往日老好人的笑容，面无表情掏出一个酒葫芦，往手上长刀倒酒，仿佛在祭奠死去的朋友：“就算你们不打算出手，我也不希望你们阻拦我，除非……”
他用力一挥，长刀就像火折子一样爆燃起来，化为燎原长刀！
“你们也想跟她一样，尝尝火刀的滋味！”他声音冰冷，愤怒却如火焰狰狞！
火焰长刀，骤然听上去似乎平平无奇，但周野附近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后退，刀身炽烈的温度甚至将地上的野草烤得焦黄干枯，令人不禁震惊周野是怎么操控如此狂暴的火焰。
“十二玉律第三条，谋杀朝廷官员者，以谋反论处。谋反为十恶大罪，罪不容赦。”商悦平静说道：“十二玉律第十一条，任何人见十恶而不诛，永贬九品，永不录用，包庇十恶者，更是以十恶论处！”
“作为营地里身份最高，实力最强的数人之一，我无法回避。更何况，情况发展到如此境地，我也难辞其责。”他咳嗽一声，从腰间拿出一个平平无奇的水壶，往草地上浇水，“我商悦，必定擒杀江十向朝廷请罪！”
界子龙脱掉外袍，露出里面的护心镜和金钢护臂。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界远韶，缓缓摇头。
“江十，枉我还以为你是人才，没想到你是完全听不懂人话的蠢材。”界子龙平静说道：“梁国很大，容得下天才，人才，甚至是庸才，但唯独没有蠢材的位置——我看的出来，你仍然觉得自己没错，甚至觉得自己有资格口出狂言，而这正是你蠢得令人发笑的地方。我唯一庆幸的是，你还没加入界家，否则你必然会给界家引来灾祸。”
“江北军镇禁军枪法教头界子龙，愿擒杀江十向朝廷请罪！”
陈临川冷笑一声，他手指一转，手中凭空变出一把巨剑：“陆骁骑被当众刺杀，陈某难辞其咎，愿擒杀江十向朝廷请罪！”
营地里的五大世家里，就只剩下群玉书还没表态。群玉书注意到众人的视线，无可奈何地耸耸肩：“我才二转啊，就算不出手也怪不了我吧……好吧，群玉书跟诸位一样，愿擒杀江十向朝廷请罪！”
完了。
江十彻底完了。
商心泪感觉左手被人紧紧抱住，转头便看见千宫雨那张泪水和鼻涕糊成一团的小花脸。后者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像头小老虎一样摇晃着商心泪的手臂，双眼的恳求之意溢于言表。
“没办法了。”商心泪摇摇头：“真的没办法了。她在大庭广众杀了陆忘机，等于跟朝廷为敌。”
“跟朝廷为敌，就是跟梁国，跟皇室，跟世家为敌。当初大梁太祖定下十二玉律，无人敢违反，你可知为什么？因为大梁太祖是横推当代的六转信使，梁国邵氏皇族更是世世代代都有筑基坐镇，所以我们七大世家才会誓死遵守十二玉律。强者的律法，就是弱者的命运。”
“梁国，已经没有江十的容身之处了。”
千宫雨身体颤抖，不知道想到什么，她忽然狠狠揉了揉眼睛擦干眼泪站起来。但就在这时候，界远韶忽然抱住她的脖子将她掼到地上，趁千宫雨反应过来之前用手臂堵住她的嘴巴。
“快绑住她。”界远韶吩咐道。
等商心泪将千宫雨绑个结结实实，界远韶才抽出手臂，低头一看发现手臂已经被咬出几个深深的血洞，她倒吸一口凉气：“你变形之后，牙口倒是挺好啊。”
“快放开我！”千宫雨像毛毛虫一样在地上蠕动，哭喊道：“你们干嘛要绑着我！”
“免得你做傻事。”界远韶说道：“这也是……我们唯一能帮江十做的事。”
“小雨，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千家着想。”商心泪沉声问道：“你要带着千家一起进地狱吗？”
千宫雨哭声慢慢变小，就当大家以为她终于冷静下来的时候，她忽然又剧烈挣扎起来，甚至要再度变身！界远韶和商心泪不得不一起压制，才勉强没让她挣脱！
“千宫雨，你也疯了吗！？难道你非要毁了千家才高兴吗？你会死的！”
“我没疯！”千宫雨狠狠抽了一下鼻子，沙哑着声音道：“我当然不想连累千家，我做梦都想重振家族，我也怕死，一想到千家可能会因此掉落望族，我都难过得不知道死后该怎么面对死去的父亲，怎么可能会高兴……”
“可是……”
“就算是这样也没关系！”老虎少女声嘶力竭地喊道：“我不能让她一个人孤军奋战，哪怕只有我一个也好，你们放开我——”
商心泪拿出手帕堵住千宫雨的嘴，免得她说出更多不当之言。不过，看着泪流满脸的千宫雨，她忽然有些羡慕起对方，至少千宫雨可以毫无顾忌地真情流露，但她却不行。
她固然同情江十，但她更必须维护商家的利益。世家子弟生来荣华富贵，自然也得承担相应的职责，大哥如此，三哥如此，她更是如此。
江十已经没救了，杀死陆忘机只是她出其不意，但现在四位三转一起围攻，而且全都是世家信使，信物不缺灵玉不断，全梁国筑基以下没有人能挡得住，更别提还有三十多位手持神机弩的军士。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人能帮江十，恐怕也只有……商心泪脑海里划过一个人影，失声一笑，心想那种人渣怎么可能会让自己置身险地。
“啊！”
忽然一声惨叫划破营地，她们转头看去，顿时瞳孔骤缩，仿佛看到难以置信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