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真的有毛病?”
“……这始于足下是你自己说的。”
“我说的不是这个,是怎么这么久!我脚酸了。”
阿糯回来的时候就在门外听见这样的对话,吓得不敢进。
小团子不知道什么东西始于足下,但沈棠声音里的撒娇和媚意听着就让人胆战心惊,感觉是不是亲亲得缺氧昏过去了。
终究都不是上三品啊,都还达不到自身毛孔就与天地循环,还需要呼吸的。
但是话说回来了,能让沈棠这样的四品武修脚累,那是什么级别的战争?难道真的是因为皇极惊世经太菜了?
阿糯挠头,抱膝蹲在门外,下巴垫在膝盖上发呆。
里面陆行舟发出了一声很奇怪的声音,沈棠的声音再度传来,气愤莫名:“好恶心啊……你让我怎么走路?”
陆行舟的声音好似有点抖,赔着笑说:“属下帮宗主大人洗脚。”
阿糯抖了一下,她确信自己这辈子第一次听见师父这么狗腿的表态,哪怕是面对鱼姐姐的时候师父都是很淡然的,现在这个师父是不是被谁附体了呀……
脚步声起,阿糯挪开了些,边上门开了,陆行舟横抱沈棠走了出来。
阿糯迅速偏过脑袋,简直没眼看。
平日里气度雍容的宗主大人也像是被夺舍了一样,软绵绵地窝在男人怀里。衣裳敞开也就算了,还从肩头剥落到手肘,看着上方一片洁白如雪,一条小肚兜遮在面前简直啥都遮不住,到处漏风。
阿糯从侧面还可以看见有什么在跳,一颤一颤的,就像刚才在城里和其他小孩抢拍的皮球。
至于什么导致要洗脚……
阿糯晃了一下,没看清,两人已经抱着坐到了潭边。
阿糯探过头去,就看见有什么白白的东西顺着潭边特意开出的豁口,随水而流,盘旋着往山下去了。
不知道山下有没有人喝这个水哦……阿糯双手合十,为对方祈祷。
“不是,阿糯你怎么在这?”那边你侬我侬地洗脚,等脚都快洗完了,两个人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身后有人抱膝坐在那旁观。
沈棠吓得立刻离开陆行舟的怀抱,手忙脚乱地穿衣服。
阿糯暗地里撇撇嘴,就这警觉,还判官,还宗主,真要是个来行刺的你俩都没了。
这个家没阿糯得散。
面上却是带着讨好的笑,捧出一把糖:“城里有人成亲撒糖,我抢了好多。师娘吃吗?”
一句师娘说得原本心慌慌的沈棠心花怒放:“阿糯真乖。”
说着摸出一大块金元宝:“这是压岁钱。”
“嗖”地一声,阿糯的动作迅如电闪,沈棠都没反应过来元宝已经没了。
“……”陆行舟冲阿糯猛使眼色,阿糯得了好处再不卖乖,兴高采烈地捧着元宝跑了。
小俩口对视一眼,都是一笑,之前的旖旎和尴尬终于消散,重新恢复了正常的相处。沈棠面向清澈的潭水整理乱糟糟的头发,陆行舟在后面帮她梳头,不好意思地笑:“那个,前面一年我们师徒俩穷疯了。”
沈棠笑道:“阿糯难养啊,你一个人再能赚钱也难填这无底洞,我第一次见吃丹药长大的孩子。”
陆行舟心有戚戚焉,何止是吃丹药长大,随着她的修行越高,需要吃的丹药品级还变高了,这一般人是真心养不起。他陆行舟已经算很有手段了,才没在之前那一年断供。
沈棠道:“阿糯这情况必有特异,你没尝试追索?”
其实时至今日,陆行舟心中有点猜疑阿糯自己就是个丹药,是随着那个丹炉一起跳出来的……或者应该说,是因为阿糯跑了,带着丹炉一起出来的。
但主要问题是不管怎么查验她都是人类,连当初元慕鱼查都如此,那谁也没法得到一锤定音的证据,只能作为一个猜想暂且放那儿。
如果元慕鱼的实力都不足以分析,那得谁来?顾战庭?夜听澜?
不可控,万一真查出点什么呢?那会坑死阿糯的。
“何妨糊涂。”陆行舟伸了个懒腰,笑道:“不管阿糯是什么来历,她都是我相依为命的亲人。”
沈棠觉得不止是相依为命的问题……陆行舟从小的经历很容易黑化成魔的,之所以良知未泯,和养着可爱的娃有很大的关系。要是没有阿糯,现在的陆行舟绝对不是这个脾性。
这么说,大家先得谢谢阿糯呢。
说话间,头发梳好,陆行舟变戏法般摸出一根玉钗给她插上。
沈棠看着潭水中倒映着的他的动作和那根玉钗,仿佛能从水中看见自己的眼波,盈盈的,和潭水一样。
“这么久以来,你都没给我送过东西,今天怎么忽然送了?”沈棠轻啐了一口:“该不会是因为始于足下?”
“哪能呢,我买钗子的时候就能猜到这个嘛?”陆行舟把她转了过来,后仰端详了一阵,认真道:“我没经验,一时忘记了送礼物这种事情……前几天想起要过年,便去万宝阁拍了一份。这钗子能防神魂冲击,对惑心之术也有很强的抗性,现在既然与姹女合欢宗有了龃龉,这个挺适合你。”
沈棠微微一笑。
法宝功效适不适合的,其实无所谓,夏州万宝阁也不会有什么档次很高的法宝可言。但哪怕这只是一枚普通的玉钗,那都能让人高兴到心里。
她倒是想笑陆行舟,这种时候说一句“真美”,可比一本正经介绍法宝功效戳人得多了,可他好像还真没什么这方面的经验,有些青涩。
所以他俩是怎么变成现在的关系的,想细细捋起来都捋不分明,好像自然而然就这么走在了一起。
且不提这边狗男女腻歪个没完,那边阿糯一早拿了元宝一蹦一跳地顺着溪水下山,打算再去城里淘点东西。
走到半山忽地微愣,一个衣着朴素的民女在山间乱走,好像迷路了。
阿糯知道这不是迷路,而是此山被师父布置了迷阵的,并且若是飞行进入区域就会遭受极其凌厉的阵法攻击,否则就他们腻歪的时候那点几乎为零的警觉怎么敢独自躲山上……
地面不设攻击是担心有夏州普通修士误入,用迷阵就不会误伤。只不过夏州人都知道这里是天行剑宗的地盘,一般不敢乱闯的,这几个月来没发生过有人误闯迷路的事情。
这女人身上确实有点隐隐的修行,八九品的小模样……是普通修士么?
见一个小孩站在溪水边上看她,女子也很快发现了,老远挥手:“小妹妹,我好像迷路了,你知道怎么上山吗?”
“上山?”阿糯奇道:“这是私人之地,你上去干嘛?”
女子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辛苦地弯腰撑着膝盖喘气:“我、我走不动了,小妹妹有水吗?”
“没有。”阿糯眼珠子转了转,让开身位:“这不是有溪水么?”
女子犹豫道:“我听说这是私人灵泉,乱喝会有事么?”
“没事。”阿糯笑眯眯道:“我请你喝。”
女子欣喜地道了谢,蹲下身去掬水猛喝,看上去是真在这里转悠半天给渴坏了。
阿糯抄着手臂站在侧后方滴溜溜地观察,眼尖地看见刚才师父从后娘脚上洗下来的东西正好飘过。女子也不知是做个口渴猛喝的姿态给阿糯看呢还是真的,总之一时不察,竟把那玩意喝了进去。
“呕……呸呸呸……”女子差点吐了出来:“这是什么东西?”
“啊,应当是灵气凝成固态所致,姐姐你运气真好。”
女子:“……”
阿糯笑眯眯道:“所以姐姐上山干什么来着?”
女子缓了口气,神色怅然:“我母亲生了怪病,听说新秀榜上的丹师陆先生住在这里,特来求助。”
“怎么不去找丹药司陈掌司呢,我师父都经常去向他讨教的。”
“陈掌司轻易不为人看诊的,否则以他的声望,求医排队的人都要排到明年去,那也轮不到我。”
“别人治不了么?”
“治不了,我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来打扰陆先生的。”女子焦急道:“小妹妹你是陆先生的徒弟么?能否帮忙通传一二?”
阿糯摸了摸圆溜溜的下巴,老实巴交地笑了:“当然可以。”
说完也不下山了,一蹦一跳地往山上回转:“跟着我哦,别超过五步远。”
女子也老实巴交地跟在身后,看着阿糯左一摇右一晃,明明很麻烦的迷阵却似乎一点作用都没起到,看着完全就是顺着溪水往上走似的。
女子眼里闪烁着惊奇的光。
“陆行舟修行一般,阵法造诣是真的高明,这迷阵我竟然堪不破。还好小丫头好骗,我记着她的脚步落点,此阵可参。”
“姐姐。”阿糯在前面道:“我叫阿糯,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女子小心道:“民女姓霍,贱名有辱清听。”
霍是夏州大姓,随意起这个姓最是不惹怀疑。却不知阿糯在前面眨巴着眼睛,裴姐姐,你这么急着要入我师父家门,那也得看我阿糯同不同意。
裴初韵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暴露的,但她越走就越觉得有点不对,总感觉走了很久的样子,山间景色却没有变化。这山本身不算太高的,之前已经走了一半了,继续往上还要走这么久吗?
“小妹妹,是不是走错了?”裴初韵起了几分警觉,小心地问。
“迷阵嘛,本来就要多绕点路的。”阿糯摆摆手:“看,就快到了不是?”
裴初韵抬头眺望,果然看见隐隐出现了建筑的一角,心中略松,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建筑渐渐显露全貌,却是一栋庄严肃穆的殿阁。裴初韵有些惊讶,不是听说陆行舟自己师徒俩住在一座山头的么,怎么要这么大的殿呢?
走近一看,殿阁牌匾上的字样终于映入眼帘,上书三个大字:“剑锋堂”。
阿糯忽地向前猛蹿:“张爷爷,出来打妖怪呐!”
“嗖!”三品剑气从殿中骤然而出,伴随着剑锋堂首座张少游冷淡的声音:“何方高人敢闯我天行剑宗!”
裴初韵闪身就跑,四周影影绰绰,已被剑阵包围。
裴初韵终于不得不承认,惯常骗人的自己,这次被一个小孩子给骗了。
之所以走得远,不是因为迷阵绕路,而是到了另一座山头,直接送到了天行剑宗最强的剑锋堂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