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北镇抚司诏狱。
民间传闻不下于十八层地狱。
诏狱酷刑之可怕简直令人谈之色变。
对于朝堂官员来说，打入诏狱那简直比押赴刑场还可怕。
这里关满犯人的时候其实很少。
明朝频繁使用诏狱的皇帝其实也没几个。
洪武朝的时候皇帝亲自下旨抓的犯人很多，但那时候还只有锦衣卫，没有北镇抚司诏狱这一说。
永乐朝的时候才设北镇抚司专理诏狱，可以说明朝真正频繁使用诏狱的皇帝其实就永乐大帝一个。
后面几个当皇帝的都听信文官对谁都讲仁义道德，诏狱就开始门可罗雀，关进来的人都没几个。
宪宗成化朝和武宗正德朝的时候又开始大兴诏狱了，不过频繁使用诏狱的是大太监汪直和刘瑾，并非当皇帝的。
嘉靖继位以后，又开始限制厂卫，自此百余年间，都没再大兴诏狱。
天启朝的时候诏狱又开始人满为患，不过频繁使用诏狱的是大太监魏忠贤，并非当朝皇帝。
也就是说，历史上真正用诏狱压制文官掌控朝堂大权的其实就永乐大帝，真正开创大明盛世的也是永乐大帝。
大太监汪直、刘瑾和魏忠贤也曾用诏狱掌控朝堂大权，不过，太监掌权但凡有个把的都会不服，所以太监掌控朝堂大权开创的都是乱世。
其实，很多东西本身并没有什么好坏之分，主要看用的人。
万历又开始大兴诏狱了，这会儿里面是关满了蒲州三大豪族的人。
他对通敌卖国之贼那是恨之入骨，陆绎得了他的口谕那也是放开手脚疯狂用刑。
诏狱之中顿时哭天喊地，惨号不断，真就如同人间炼狱一般。
这天一大早卯时刚过，天色还有些阴暗，万历便来到了诏狱之中。
他对这里面的哭嚎之声并没有什么感觉，对于通敌卖国之贼，他没一个个凌迟处死就算是仁慈的了。
这些人被折磨得再惨那也是罪有应得，他不会有任何同情心。
现在，他最关心的是如何将这帮通敌卖国之贼斩尽杀绝。
蒲州三大豪族但凡不在官场上的那都提前躲起来了，八大皇商他等于没抓到一个，怎么办呢？
现在唯一的希望所在貌似就是王崇古这老匹夫了。
问题，这老匹夫会招供吗？
他正在坐在阴森恐怖的刑房之中皱眉沉思呢，狱卒已然把王崇古拖了进来。
王崇古着实是老得就要进土眼了，真要用酷刑，恐怕就要提前送这老匹夫入土了。
万历一看王崇古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那眉头皱得更深了。
王崇古一看提审他的是小皇帝，竟然还假假意思趴地上恭敬道：“老臣参见万岁爷。”
这老臣二字听着怎么就这么膈应人呢？
万历冷冷的问道：“王崇古，你们三家的亲族到底藏哪里去了，你招是不招？”
王崇古却是莫名其妙道：“万岁爷，老臣常闻圣天子皆以仁义治天下，老臣斗胆，万岁爷如此大兴诏狱实非治国之道。”
老匹夫，你忽悠谁呢？
你看亲族被酷刑伺候，心疼了是吧？
万历冷笑道：“你听谁说的，朕怎么听说的是乱世当用重典呢？
你也是读书人，《商君书》你读过吧，秦国是怎么横扫六合一统天下的，靠的是仁义吗？
商君就有云，仁义不足以治天下，圣王者，不贵义而贵法，法必明，令必行，则已矣。
你还跟朕说什么以仁义治天下，这天下不需要法度了吗，对你们这种通敌卖国之贼朕跟你们讲仁义？”
这小皇帝忽悠不了了？
王崇古尝试狡辩道：“万岁爷，老臣没有通敌卖国啊，老臣家里就是做生意的，隆庆合议之后马市都开了，去做生意的多了，这不是通敌卖国啊。”
你还想忽悠朕？
万历嘲讽道：“隆庆合议怎么回事你心里最清楚，你有没有通敌卖国你心里也最清楚，你不要以为朕不知道你们干了什么。
你们三大豪族怎么发家的朕都清清楚楚，隆庆合议之前你们早就私通北虏了，北虏之所以日渐强盛就是拜你们所赐。
朕也懒得跟你啰嗦了，朕就问你，你们三家的亲族到底藏哪里去了，你招是不招？”
看样子这小皇帝是真没法忽悠了。
那就让这小子知道收拾我们的后果。
王崇古一本正经道：“万岁爷刚说到了秦国，老臣就跟万岁爷说说秦国。
《商君书》微臣读过，商君是说过仁义不足以治天下，秦国也不是靠仁义横扫六合一统天下。
但是，这一统天下和治理天下并非一回事。
汉朝贾谊的《过秦论》不知万岁爷可曾读过，就是列在《史记·秦始皇本纪》篇末的《过秦论》。
贾君就有云，秦王怀贪鄙之心，行自奋之智，不信功臣，不亲士民，废王道而立私爱，焚文书而酷刑法，先诈力而后仁义，以暴虐为天下始。
一夫作难而七庙隳，身死人手，为天下笑者，何也？
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
贾君之言，万岁爷可懂？
暴刑酷法只适用于天下未定之时，天下一统就需以仁义治天下。
秦王不懂此理，是故，暴秦二世而亡！”
哎呀，你还敢威胁朕？
你说朕滥施暴刑酷法就会亡国是吧？
朕对你们这帮通敌卖国之贼还需要讲仁义道德吗？
万历颇有些恼火道：“你别以为朕不知道你耍的那些小把戏，你以为造谣忽悠那些愣头青为你们上疏说情朕就会放过你们吗？”
你怕是不知道那些愣头青有多不要命。
王崇古还装出正义凌然的样子，劝谏道：“万岁爷，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师也，宋朝之亡就是亡于枉杀忠良啊，岳飞、狄青不死，宋朝怎么可能亡？”
你还说朕枉杀忠良？
谎话说多了自己都信了是吧？
你个通敌卖国的老匹夫，你是个屁的忠良！
万历那怒火蹭一下就冒起来了。
他指着王崇古的鼻子痛骂道：“老匹夫，你还有脸妄称忠良？
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宋朝因何而亡？
岳飞和狄青在跟什么人作战？
敌人都没有，宋朝会亡吗？
你明明知道，西夏、辽、金、蒙元皆因占据河套之地而崛起。
但是，你们三家为了私利竭力推动隆庆合议，将河套之地拱手让给北虏，还不准边军去烧荒，让北虏因此而崛起！
你个通敌卖国之贼还有脸妄称忠良，你个老匹夫，你以为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是吧？”
呃，这个。
王崇古被骂得哑口无言。
你个老匹夫就是明知故犯。
万历见状，咬牙切齿道：“朕最后问你一次，你们三家的亲族到底藏哪里去了，你招是不招？”
这个，我可能招吗？
我之所以这么安排，不就是为了三家亲族能延续下去吗？
王崇古假装无奈道：“万岁爷，这个老臣也不知道啊，老臣行将就木，他们去哪儿还告诉老臣干什么？”
这意思，我反正老得要死了，来吧，随便你怎么严刑逼供，我就是不招。
打死都不招！
你个老匹夫！
万历怒不可遏道：“你别以为你不招朕就没办法，朕誓要杀光你们这些通敌卖国之贼！
你不招，朕就派密卫去追杀，一年不行就十年，十年不行就百年，朕会留下遗训让子孙世代追杀下去，你们三家的子孙后代查出来一个杀一个，直到杀光为止！”
这小子为什么这么痛恨我们三家啊？
王崇古闻言，那也来火了。
你个小王八蛋，你以为你能追杀的到吗？
告诉你，诏狱里所有人你都不能杀，你若是敢杀，我们的子孙后人定叫你亡国灭种！
你还最后问我一次是吧？
那我就最后警告你一次。
王崇古仔细想了想，随即阴阴的道：“万岁爷，说到秦国，有一句话万岁爷不知道可曾听说过，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你个老匹夫，你意思朕若是敢动手杀你们三家的人，你们那些躲起来的亲族就会想尽办法让大明灭亡是吧？
历史上你们培养出来的八大皇商就是大明灭亡的罪魁祸首！
朕能放过你们吗？
万历冷冷的道：“行，那你就去十八层地狱等着，看朕能不能杀光你们这帮通敌卖国之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