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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赵文华:会首真乃神人也!(二更)

    灯草胡同,最初因售卖灯芯草得名。

    但正如皮条胡同现在成了教坊司所在的花街柳巷,严世蕃有了点闲钱就往那里跑,灯草胡同的生意也五花八门起来。

    不过这里还留有一家最老的灯草铺子,据说已经传承了三代,只是门脸越来越狭小,檐下悬着几束干枯灯草,在寒风中簌簌作响,颇为寒酸。

    海玥、严世蕃、赵文华走入铺内,发现这里的光线更是昏黄,油灯轻轻晃着,将铺主那张瘦长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他正用枯枝般的手指拨弄算盘珠,就见青布帘子一掀,三个相貌尽皆出众的贵人走了进来,赶忙迎上:“哎呦,什么风把三位贵客给吹来了?”

    赵文华自忖官职最高,身份最低,主动开口:“你是这家铺子的主人冯贵?”

    铺主面色微变,感受到一股熟悉的腔调,不敢怠慢:“是!小的是冯贵!”

    “我乃刑部主事,姓赵!”

    赵文华把原先的腰牌取出来晃了晃,他的官职虽然被免去了,随身之物却没有被全部收走,此时取出正好做个展示,冷冷地道:“问你话,你要如实招来,若有半字虚言,你知道后果!”

    铺主腰立刻弯了下去,忙不迭地道:“是!是!”

    赵文华道:“去年这个时节,你们这条胡同里,是不是出了桩命案?”

    铺主缓缓地道:“是!是有命案!是鞋匠赵宝出了事……”

    赵文华厉声道:“说清楚些!”

    “赵宝的婆娘与人那个,把他给害了……”

    铺主咽了下口水,又补充道:“赵宝是个鞋匠,手艺好,常常去那些贵人家中修鞋,不在家中时,他婆娘就红杏出墙,和奸夫一起,把他害死了,惨!惨喽!”

    严世蕃在旁边插了一句:“呦!你还知道红杏出墙?”

    铺主干笑道:“小的早年也读过私塾,识得几个字的!”

    赵文华道:“奸夫是谁?”

    铺主道:“江大郎,也是我们胡同里的,卖包子的。”

    赵文华冷冷地盯着他:“你们最初怎么知道他是奸夫的?”

    铺主迎着他的注视,喉咙动了动,涩声道:“府衙的官差来胡同,挨家挨户问,问到小的,小的恰好看到江大郎那日鬼鬼祟祟地入了赵家,还未挑担子,就禀告给了官差,后来府衙的老爷将他拿了去,他就交代了!”

    “哦?”

    赵文华问到了关键:“这就奇了,江家有孪生子,容貌极其相似,外人难辨,你是如何一口咬定,那偷入赵家之人就是江大郎呢?”

    铺主赶忙道:“公子有所不知,江家二子虽然相貌相似,但大郎的脖子这里有一道胎记,一看就能认得出来,故而小的知道!”

    “是么?”

    赵文华冷笑起来:“你过来!”

    待得铺主走了过来,他一把拽住,掀开青布帘子,朝着外面看去:“给我指一指,这街头上的行人,你能把哪个脖子上的胎记看得清清楚楚?说!!”

    铺主看着匆匆走过的行人,脸色彻底变了。

    冰天雪地,冻得哆哆嗦嗦,他一个脖子都看不见。

    “小的当时不是在街上……是在……是在……”

    他还想狡辩,严世蕃凭借着上好的记忆力,道出了海瑞喜欢翻看的《大明律》:“大明律法定了,佐证之人不言实情故行诬证,减主犯罪一等,主犯今已问斩,你便是减罪一等,也至少是杖一百,全家流放边地!嘿,你当真是好胆啊!”

    “不!不!!”

    铺主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饶命!饶命!不是小的要诬证,是有人让小的这么说的!”

    海玥冷眼旁观。

    赵文华的问话技巧几乎是平铺直叙,甚至表露得太早,让对方有了防备,相比起来,倒是严世蕃两次插话都恰到好处。

    不过对付普通人,毋须多高明的谈话技巧,这些人对上官员首先自己的底气就虚了,再加上心中有鬼,三两句话就原形毕露。

    赵文华心头已是大喜,没想到破案如此简单:“说!谁让你作诬证的!”

    铺主惊惧地道:“不是诬证!小的当时确实见到江家子入了赵家,但也不知是他家的大郎还是二郎,衙门第一次找上门,小的也是这么说的!”

    严世蕃眯了眯眼睛:“第二次你改口了?”

    铺主道:“是当天晚上,有一个官差上门,问了如何分辨两兄弟,在得知胎记后,就一个劲地让小的回忆,当时有没有看到脖子上的胎记!小的当时也是糊涂了,就说好像看到,他马上记下,匆匆就走了!他走后,小的也挺后悔的,万一不是大郎,是二郎,那不是错抓了人?听说江大郎在府衙交代了,才放了心……”

    严世蕃和赵文华齐齐冷笑:“交代很奇怪么?”

    屈打成招的例子多了,即便霍韬为顺天府尹,这种状况好些,也禁不住手下人多有安排。

    两人对视一眼,有了共识:‘看来江家二郎有巨大嫌疑,怪不得后来被认错,就慌忙地卖掉家宅,消失无踪,这是做贼心虚啊!’

    海玥终于开口:“江家二郎是做什么的?兄弟俩性情如何?”

    铺主道:“江家两兄弟都是卖包子的,兄弟俩轮换着挑担子,走街串巷,大郎多话,经常在赵家屋檐下和那郝氏调笑,娶妻后依旧如此,二郎沉默寡言,闷头苦干,所以小的当时也更怀疑大郎。”

    海玥接着问:“江家还有其余人么?”

    铺主低声道:“两兄弟父亲早逝,原本还有一个老母,大郎行刑后,那老母就病死了……江家大郎娶妻有一子一女,出事后他妻子就带着儿女回娘家了,二郎还没娶妻……”

    “所以前段时日,是江家二郎将宅子卖掉,独自离开?你们邻里有什么议论么?”

    “没有……他走了俺们也愿意,这事就过去了,不然大伙儿都有些怕!”

    “怕什么?”

    “毕竟是死了四条人命……”

    “等一等!”

    问到这里,海玥立刻道:“四条人命?赵宝、郝氏、江大郎,死去的不是三个人么?为什么是四条人命?”

    铺主面色变化,这次不是惊惶,而是有些忌讳,嗫喏片刻,低低地道:“听说郝氏行刑时,怀有身孕,当时有人说要刀下留人,但她所犯的是十恶重罪,故而有孕亦处以极刑!”

    “一尸两命啊!”

    此言一出,严世蕃稍稍变色,赵文华无所谓,海玥则微微凝眉:“郝氏发现身孕多久了?为什么案卷上没有记录?”

    铺主缩了缩头:“这小的就不知了……”

    “把他带回衙门!”

    海玥直接对着赵文华道。

    “别!别!俺说!说!”

    铺主大惊失色:“听说被抓的时候就有三个月的身孕了,当时街坊都说,要不还是等孩子生下来再砍头,可能是奸夫的,但万一是赵宝的呢?那可是他唯一的血脉了!但还是砍了,大伙儿后来经过赵家时,总听到里面有幽幽的哭泣声,有娃子的魂哩!”

    海玥沉声道:“谁听到的?具体到人!”

    铺主颤抖着道:“街坊都听到的,俺有一回路过,好奇地探头进去,也听到那屋中有人哭泣,吓得狂奔回来,几个晚上没睡好!”

    见他表情不似作伪,赵文华面露惊惧,左右看看,真的害怕有婴孩出来索魂,严世蕃的神色也不对劲了,海玥则道:“你刚刚说,江家把宅子卖掉搬走后,邻里都松了一口气,是不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赵家凶宅里的哭声也消失了?”

    铺主眨了眨眼睛,仔细回忆一下,缓缓地道:“好像还真是没了,反正这两三个月再也没人提这事了,今日若不是几位官人上门问话,小的也忘了……”

    严世蕃眼睛马上亮了,呵呵一笑:“既如此,那哭泣之人不就是江家二郎么?”

    铺主怔住:“啊?”

    “这都不懂?”

    严世蕃嗤之以鼻:“郝氏腹中的孩子是江家二郎的,他躲在江家凶宅里面哭,是伤心自己的孩子还未出世,就被处斩了,你们还以为是孩童的幽魂,简直愚蠢!”

    铺主这才反应过来,目瞪口呆:“江家二郎是凶手?他和郝氏通奸成孕?是他害死了赵宝?”

    严世蕃得意地道:“显而易见的事情,若是换做我来调查,绝对不会冤枉了无辜,错杀了好人!”

    铺主道:“可江家大郎交代了……”

    “兄弟情深,此人是为弟弟顶罪无疑!”

    赵文华接上,又转向海玥,露出请示之色:“这是小弟的愚见,请会首指点!”

    海玥没理他,对着铺主道:“那个上门催促你指认嫌疑犯的官差,你可还记得相貌特征?”

    铺主努力回想,最后苦涩地道:“回官人的话,那人当时就戴着兜帽,将脸压住大半,看不清长相,何况时隔这么久,小的真的记不清了!”

    海玥道:“也罢!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

    赵文华摇摇头,严世蕃则道:“你若是想到什么,就去刑部寻赵主事,提供了关键线索,此前的罪责不仅一笔勾销,还重重有赏,知道了么?”

    “是!是!”

    铺主点头哈腰地将三人送了出去,待得出了巷子口,严世蕃却叹了口气:“明威,现在我们虽然确定了,江家二郎基本就是真凶,但他已经离了京,得去刑部发通缉告示了吧?”

    “我们先回茶楼!”

    海玥没有即刻回答,带着他们回到茶楼,重新换了一间包房,打开窗户,恰好能将这家灯草铺子的前后门一览无遗:“此处视野不错,接下来我们就开始轮班监视吧!”

    严世蕃和赵文华先愣住,然后反应过来:“刚刚这个家伙,没有说真话?”

    “我也不能确定。”

    海玥淡淡地道:“从方才的交谈之中,没有什么破绽,只是此人看似紧张,但对答如流……不过他也说了,小时候上过私塾,是识字的,再加上迎来送往,有此反应倒也正常!所以守个一天一夜,确定了这个证人所言准确无误后,再进行下一步吧!”

    严世蕃明显不愿,但也不得不应下:“好!”

    赵文华则连连点头:“会首说的对!我们守着吧,说不定这家伙撒谎呢!”

    说是轮班,海玥身为领导,也就在窗台边望了一会,很快被两位想要进步的下属接了过去,自己去闭目养神。

    而严世蕃看了小半个时辰,也十分自觉地使唤起赵文华来。

    赵文华终究不敢太过偷懒,与书童砚舟轮流监视。

    时间飞快过去,待得华灯初上,距离宵禁已经不远,赵文华突然激动地喊道:“快!快来看!这个家伙鬼鬼祟祟地从后门出去了!”

    话音落下,一阵风倏然刮过,房内已无海玥的踪迹。

    严世蕃揉了揉眼睛,还有些茫然,赵文华已是由衷地发出赞叹:“明察秋毫,雷厉风行,会首真乃神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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