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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春庭雪,牡丹池,相思遥

    姜念命骑兵对周三魁搜身,转头看向了李六,眉头皱起,发现此人眼熟。

    略一回想,他便记起,此人像是去年在大运河枣庄河道劫掠薛家的水匪头目。他记性超群,当时用千里镜看清了李六的容貌。

    姜念正欲审问李六,忽见一兵丁捧着本蓝皮册子匆匆禀报:“钦差大人,从周三魁贴身衣物里搜出本账册来!”

    姜念心头一动,一时间顾不得审问李六,接过账册翻看了起来。

    这一看,竟似掀开了阎罗殿的生死簿。

    但见册中字迹密密麻麻,记的尽是周三魁贿赂官员的明细。

    受贿之人包括了掖县盐课司大使、掖县巡检司巡检、莱州盐区批验所大使、掖县知县、莱州知府、登莱青道道员、山东盐运使司盐运判官、山东盐运使司盐运同知、山东盐运使司盐运使……

    姜念越看越惊。

    今日他率二百骑兵奔袭掖县城西龙王庙,不仅将周三魁及其手下管事头目一网打尽,还得了这样一本账册,这本账册可是将莱州官场以及山东盐运使司也几乎一网打尽了。

    “应该也是气运发挥了作用!”

    姜念一边想着一边继续翻看账册。

    忽然,他目光猛地一凝,在账册里发现了一个令他心惊的大人物。

    此人竟是袁禟!

    袁禟是景宁帝的九皇子,曾是“八爷党”的成员,其人善于经商,曾为其兄八皇子袁禩夺嫡奠定了强大的经济基础,他本人则不贪恋皇位,直到八皇子袁禩夺嫡失败,他也没有背弃袁禩。

    而现在姜念竟发现,莱州大盐枭周三魁竟与袁禟有染!

    周三魁事的幕后竟藏着这么一只老虎。

    姜念合上账册,逼视着周三魁,冷笑道:“好个周三魁,你倒是手眼通天!”

    周三魁面如死灰,只垂首不语。

    ……

    ……

    龙王庙的战斗已经平息。

    此战擒获了周三魁,以及李六等五个管事头目,另有四个管事头目被诛杀,其中包括了王黑面。

    姜念派齐剑羽及登州镇参将严懋率一百骑兵奔袭虎头滩。

    虎头滩上,近二百盐民正顶着毒日头熬盐,忽听得马蹄声如雷,百余铁骑已杀到眼前。

    当先两员大将,一个身着三等侍卫官服,正是齐剑羽;另一个披甲执弩,乃是登州镇参将严懋。

    但见齐剑羽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官服映日生辉,骏马踏沙腾云。

    严懋则手持强弩,铁甲寒光耀日,弩箭破空惊魂。

    现场的数十个护盐悍匪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加上虎头滩管事头目已在龙王庙被擒,此刻这数十个护盐悍匪见官兵天降,动手诛杀,吓得魂飞魄散,有的抱头鼠窜,有的跪地求饶,也有不知死活的要拼命,却轻易丧命。

    不过片刻功夫,平日作威作福的虎头滩护盐悍匪,或是横七竖八躺了一地,或是被擒获。

    余钟功本在盐池边舀水,见此情形,不觉热泪盈眶,仰天感叹:“老天爷终究是有眼的!”

    众盐民先是目瞪口呆,继而纷纷跪倒,朝着官兵们叩头不止,甚至有人捧着齐剑羽的靴子哭道:“将军救命之恩,小民来世做牛做马也要报答!”

    此时海风骤起,卷着盐粒在空中飞舞。

    那风声呜咽,不再似为苦命人悲鸣,倒像是为这伙盐枭团伙唱挽歌。

    ……

    ……

    余钟功见官兵剿灭了虎头滩盐匪,解救了近二百胁从盐民,想起爱女余兰萱尚在虎口,急向齐剑羽、严懋二人深深一揖,含泪道:“二位将军大恩,我没齿难忘。只是小女尚陷在那周三魁私宅之中,还望将军垂怜……”话未说完,已是哽咽难言。

    齐剑羽当即点起三十精骑,由余钟功引路,直奔周三魁的虎头滩私宅。

    宅门紧闭藏污秽,高墙深院锁娇娥。

    众官兵一阵呐喊,破门而入。

    几个看家悍匪还未回过神来,已被弓弩射死。

    几个仆妇婆子见状,吓得瘫软在地,口中只道:“官爷饶命!”

    齐剑羽命人搜寻,果然在内宅寻得三个民女,其中包括了余兰萱。

    余兰萱正自垂泪,忽见父亲带着官兵闯入,先是一怔,继而扑入父亲怀中,哭得梨花带雨。

    余钟功抚着余兰萱的青丝,颤声问道:“那周三魁可曾玷污了你?”

    余兰萱摇头泣道:“女儿幸得保全,那周三魁原说今夜要……”

    话到此处,已是羞愤难言。

    余钟功惊喜,朝着齐剑羽纳头便拜:“若非将军神兵天降,小女清白定然不保。这般大恩,我结草衔环难报!”

    齐剑羽将余钟功扶起,温言道:“先生不必如此,我是奉旨办差。”

    此番同被解救的还有两个民女,一个是被周三魁低价强买来的,一个是被强掳来的。这二人没有余兰萱这般好运,也没有李妍梅那般好运,二人都已被周三魁玷污。

    ……

    ……

    这日,当姜念率领二百骑兵奔袭龙王庙的时候,登州水师同时出动,封锁了掖县海岸及沙河镇码头,防止私盐船外逃。

    周三魁的私盐船,一般都是伪装后由沙河镇码头转运至济南、直隶等地销售。

    沙河镇码头,一艘周三魁的私盐船正伪装成商船模样,暗地里却装满了白花花的私盐,这艘私盐船刚起锚。

    忽听得水上号炮三声,船上悍匪方知不妙,有的被水师弓弩手射杀,有的见势不妙跳水欲逃,却未能逃脱。

    一名水师武官立在船头,冷笑道:“一群不知死活的盐老鼠!”

    当即,水师武官命人彻查沙河镇码头,又查出了几艘私盐船。

    这一役:查获大量私盐,擒获或诛杀悍匪五十余人,缴获私盐船六艘。

    那水师武官将俘虏绑作一串,望着堆积如山的盐包,叹道:“这些白花花的物事,堪比金银啊!”

    ……

    ……

    登州镇总兵方元骧亲率军队,在常业、戴士蛟的督视下,将掖县城围得铁桶相似。

    城门紧闭禁出入,街衢肃清绝行人,兵丁列队如铁壁,旌旗蔽日似乌云。

    姜念率领常业、蒙雄并百名铁骑,直奔莱州知府衙门。知府程天锡平日养尊处优,威风凛凛,今日却被蒙雄像拖死狗般拖了出来。

    一行人又转往掖县知县衙门。知县章秉义倒有几分骨气,见钦差拿他,整了整衣冠,也不反抗不哭叫。

    一行人又转往盐运衙门抓获了盐运判官。这盐运判官就可笑了,闻讯竟钻到床底下,被蒙雄连人带床板掀翻,活似个翻了盖儿的乌龟。

    知府变作笼中雀,知县沦为待罪身,盐官更是丧家犬。

    此后,又将掖县盐课司大使、巡检司巡检等一干蠹虫尽数缉拿。

    ……

    ……

    已是三月下旬。

    这日,薛宝钗走进了一所陈旧小宅院,正是她与姜念以前住过的。这所陈旧小宅院,如今依然归姜念所有。

    内院中曾经那株半枯的梨树,经过了一年的精心照料,已不再半枯,而是枝繁叶茂。此时正值花期,百千朵梨花堆云砌雪,春风过处,便簌簌落下些花瓣来,恰似春日飞雪。梨花树下,已是铺满了“雪”。

    春庭雪!

    “这株梨树虽已半枯,却别有一番风骨。雨后天晴的阳光下,它更显得精神了。”

    “我最喜梨树了。梨花盛开时,色白如雪,满树是雪,满院都是雪。”

    “宝钗你肌肤雪白,倒是与梨花有缘的……我已命人细心照料这株梨树,日后该会荣华起来。”

    “这般才好。”

    薛宝钗忆起了去年春日与姜念并肩凝视这株梨树的情景。

    满庭梨雪映春晖,一树琼瑶带露垂。

    去年枯木今重发,犹记当时共赏时。

    最近她本就思念出京在外的姜念,眼下重临旧地,见梨树果然复荣,满树满院都是“雪”,不由更添思念。

    她心想:“算来大爷奉旨出京已一月有余,也不知还要多久才能归来?大爷临行前曾悄悄与我说,待他此番办完皇差回京,便要给我开脸的……”

    正自出神,忽觉面上发烫。

    一旁的莺儿眼尖,凑过来道:“姑娘怎脸红了?”

    薛宝钗轻啐一口,佯怒道:“胡吣什么!”

    说着背过身去,假意整理衣襟,却掩不住耳根一抹霞色。

    去岁同看半枯梨,今朝独对满庭雪。

    相思最是难将息,且待良人佩玉归。

    薛宝钗呆立半晌,终是轻叹一声,吩咐莺儿取来锦囊,亲手拾了些新鲜的落地梨花装入了锦囊,暗想道:“待他回来,定要教他看一看今年这株梨树的落花,与他说一说今年这所旧宅里满树满院落雪的盛景……”

    想及此处,心头又是一阵鹿撞,忙携了莺儿匆匆离去。

    那满树梨花犹自纷纷扬扬,仿佛也在期盼着远行人的归来。

    ……

    ……

    在神京城,牡丹的花期与梨花的花期差不多。

    当姜念旧宅中的梨树绽放之时,姜家新宅的内院中,那一池牡丹也正在绽放,姹紫嫣红,恰似锦绣堆就。

    元春身着裙衫,正凝眸观赏着牡丹池,望着这满池富贵花出神,眉宇之间似浮动着几缕愁绪。

    牡丹含露迎风绽,美人凝眸带愁看,花面交相映,不知哪个更堪怜?

    忽见垂花门处转出两道倩影,正是薛宝钗携莺儿由旧宅回来。

    薛宝钗见元春立在牡丹池旁,忙紧趋上前福身行礼,随即嫣然一笑道:“姐姐在赏牡丹么?好雅兴。”

    元春含笑点头:“去旧宅看过梨花了?”

    薛宝钗也含笑点头:“已看过了,满树满院都似雪一般。”

    说着,薛宝钗观赏了一番满池的姹紫嫣红,对元春笑道:“姐姐立在这牡丹丛中,倒叫我想起一句——姐姐便如这牡丹一般国色天香。”

    元春手中纨扇忽地一顿,眼波微动:“这话……是大爷说与妹妹听的?”

    薛宝钗闻言一怔,心下顿时雪亮——原来姜念也曾这般形容过元春。一丝酸涩漫上心头,面上却不显,只抿嘴笑道:“大爷倒不曾说,是我自个儿这般想的。”说着伸手轻抚一朵嫣红牡丹。

    元春点了点头,回想起姜念曾在与她行房时,一边含情脉脉打量着她,一边温声说她像牡丹一般国色天香、雍容华贵。

    想到这里,元春目光掠过池中一些飘落的花瓣,幽幽叹道:“这一池好牡丹,眼看着就要谢了,可惜大爷赶不回来赏看。”

    这话说得极轻,却似重锤敲在薛宝钗的心上。

    薛宝钗又蓦然忆起去年姜念曾对她说过:“待来年这片牡丹开花时,咱们一起赏花吃茶。”

    她当时就知道,这话中的“咱们”,既包括了她,也包括了元春。

    然而,事与愿违,姜念如今在京外办差,也不知何时能回来,今年是不能与她和元春一起赏家中这一池好牡丹了。

    牡丹亭畔两婵娟,各怀心事对花眠。

    不知远行人在处,可忆家中并蒂莲?

    那池中牡丹随风轻颤,仿佛也在叹息这良辰美景虚设。

    偏是上午的阳光愈发灿烂,照得花影人面都模糊起来,分不清是谁眼中噙着的泪光在闪烁……

    ……

    ……

    与姜家新宅相聚仅百步之遥的秦家。

    西厢房中,秦可卿的纤纤手指拈着银针,正细细缝制一件男子长衫,那葱管似的手指映着丝线,更显得莹白如玉。

    她曾亲手为他做过鞋,也曾亲手为他做过荷包。

    而现在,她又在亲手为他做衣服,待他归来,她还要亲手送给他……

    深闺寂寞谁人知,且把相思付针黹。

    待得良人归来日,试看新衣可合宜。

    “也不知姜大爷何时归来……”

    秦可卿不禁轻叹一声。

    正出神间,瑞珠端着一碗莲子羹进来,见状笑道:“姑娘这般用心,姜大爷回来见了不知要怎么欢喜呢!”

    秦可卿粉面微红,将手中活计一掩,嗔道:“小蹄子越发没规矩了,休要胡吣,不过是闲来无事……”

    话未说完,自己先抿嘴笑了。

    瑞珠将羹碗放在案上,忽见那长衫衣领内里绣着“平安”二字。秦可卿顺着她目光看去,急得伸手要遮,早被瑞珠瞧了个真切。

    主仆二人一个含羞,一个窃笑,倒把这西厢房衬得春意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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