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场宾主尽欢的酒宴后,北海和南海龙王心满意足的离开了东海。
酒宴中,三方歃血为盟,指东海为誓签订了一份同盟契约。
日后,陈胜将会与它们结成攻守同盟,在遇到外海海妖进攻时守望相助、同进同退。
相应的,来自陈胜势力下的钱塘江、瓯江、飞云江、甬江、曹娥江、椒江等两浙路的海船,在北海和南海航行时,也将会畅通无阻。
此契一签,便彻底解决了以武力图谋东海海族的隐患,使这片广阔的海域重新恢复了平静。
之后,陈胜又一边磨合手下的势力运转,将陆地与深海中的妖族融合成为一个整体,一边开始苦修地煞七十二术中的[星数]之术。
花了一个月时间,将这门艰涩高深的道术入门,把头顶与紫微星连接的气运之柱重新隐藏起来。
虽然一门初修的三阶道术,肯定瞒不过高手的感知。
但这天下的修行者,本就充斥着九成九的庸人。
一门如此境界的道术,已经足够陈胜用来隐藏行迹和身份,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了。
而经过一个月的相处。
新收服的妖怪们察觉新任龙王并非弑杀之人,心态便逐渐平稳下来,真正接受了他的统治。
并且开始与陆地上的精怪们更频繁的交流,相互熟悉,一起瓜分航运的利润,向着族群融合的目标稳步迈进着。
等势力的发展走上正轨后,陈胜就宣布要闭关潜修,住进了龙宫地底深处的一座暗殿中不再见人。
实际上,他在闭关的当日就从东海破水而出,背弃了三海契约中不轻离领地的承诺,朝着陆地的方向飞去。
开着[隐身]术,一路向北偏西,从东海出发,过两浙路,跨越长江,经淮南东路,直入京东东路。
脚下最先是碧蓝色的大海,紧接着就是秀丽的青山,蜿蜒的大河,繁华的城郭,与炊烟袅袅的村镇,沿途偶尔还能看到运送花石纲的船队和马队。
只用了半个多时辰,就来到梁山地界上空,看到了一片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浩大水泽。
从天空望去,能看到一望无际的水流淹没了梁山的大部分土地,只留下一些大大小小的小岛露出水面。
生长在浅水中的丛生芦苇荡连绵成片,其中有成群的水鸟飞舞,清澈的水流隐约见底,有密集的鱼儿在其间畅游。
梁山水泊到了!
几百年前,这里原本还只是一片小水泽,由于前朝乱世时,黄河无人管理多次决口改道,才渐渐发展成了如今八百里的规模。
水域广阔,芦苇密集,地形极为复杂,大军难以进入,易守难攻,是个占山为王的好去处。
嘉祐三年时,龙虎山放出的一百零八道罡煞之气转世后,便在命数和有心之人的指引下,相继汇聚在了这里。
要通过造反这个人道最激烈的鼎革之举,在红尘中历练打滚,吸纳人心念力,成就一炉惊天动地的道家天罡地煞。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这一百零八人的去向自然无法保密。
陈胜都不用去主动打探,相关情报就由手下的妖怪们,送到了他的案头上。
而有着一百零八道罡煞的诱惑在前,即便明知梁山贼众是龙虎山洒下的种子,也拦不住修行之人的贪欲。
此时此刻,不知有多少名门正派与旁门左道之人,或守在水泊周边,或干脆潜入梁山中,正觊觎着那些即将成熟的罡煞之气。
陈胜才飞进梁山,就远远瞧见在百里外的水泊西侧,正有大军云集,安营扎寨。
内置帐篷,外装围栏,军容严谨,旗帜林立,数万人马聚集成一部,赫然是朝廷派出了兵马要来围剿梁山贼众。
陈胜运起[隔垣洞见]一望,就看到军营上方的军气凝结成一只灰色的虎形云气,正对着东方虎视眈眈。
除此之外,还有几道闪亮的气运之柱冲天而起,与几颗将星和文星相连接,显然朝廷派了几个四阶高手坐镇军中。
“朝廷派出的高手不少嘛,也不知是不是想要在这场盛宴中分一杯羹。”
看清了朝廷一方的人马,陈胜转而往梁山方向一看。
这一看却是不得了。
只见山寨中有竟有一百多道粗细不一的气运之柱挺立,与梁山大军的军气搅和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看不清内里的巨大漆黑云气团。
就连陈胜这个四阶修士,只看了一眼后就觉得双目刺痛无比,不得以偏离了目光。
“好家伙,难怪梁山的造反能成气候。
这一百零八道罡煞之气,上接天星,下连地气,结阵之后,只怕能短暂与五阶修士抗衡吧。”
初至梁山,只匆匆一望,陈胜就感觉到这地方的水深不可测。
眨眨眼睛,湿润涩痛的眼珠,心中浮想联翩的陈胜并未直接飞向梁山,而是朝周围环视一圈。
很快就在水泊南侧,一条河流汇入水泊的河口处,看到了一个热闹的集市。
集市的规模并不大,建筑也破破烂烂,但却有几百人在此聚集,似乎完全没受到几十里外正在打仗的影响。
更重要的是,陈胜还在其中看到了一个修士的气运灵光。
“会在这个兵荒马乱之时停留在梁山水泊附近,这个修士应该是为了罡煞之气而来的吧。
我初来乍到,倒是可以去找他了解一下战局的情况。”
心念一动,陈胜在空中调转方向,飞越十几里距离,落在了集市不远处。
解除[隐身]术,沿着一条乡间踩出的土路,在高密的芦苇丛里拐过几道弯,路过停泊着十几艘渔船的码头。
走进了充斥着男人调笑声,女人蒗叫声,狗叫声,鸡鸣声,和响亮叫好声的不大集市里。
发出如此动静的,是一栋集市中央的简陋木质赌坊,以发潮的茅草为顶,以带着新鲜树叶的木材为柱,四周连面挡风的土墙都没有。
上百个身穿短打衣衫的渔民,把赌坊围了个严严实实,在围观着一场别开生面的赌博。
陈胜的目光向内一瞥,就洞穿了层层叠叠的人墙,看到两个姿色还算不错的女人正在铺着褥子的赌台上,与两条大狗捉对厮杀。
赌桌上成堆的铜钱,正反射着暗淡的铜光,周围押了注的赌客,则正用手紧攥着涂成两种颜色的赌签,红着眼睛疯狂叫嚷着。
“红校尉,争气一点,我可是在你身上押了五十文重款呢。”
“红校尉不行,刚才某家可是看见了,黑旋风可是又促又长,一定能挺到最后。”
“不懂不要乱说,这一局比得可不是粗细长短,而是哪条狗更坚挺。
相比之下,我觉得红校尉更加短小精悍。”
“快看,跟黑旋风对阵的那人吐白沫了,不会要被赣死了吧。”
“只下一文钱注,就能看到这种表演,即便输了也不吃亏啊。”
听赌徒们所言,这场赌局比试的是人狗大战中,哪条狗坚持的时间更久。
财欲和涩欲,本就是两种根植于人心中无法磨灭的本能。
当有一个赌局能把两种欲望掺和到一起时,会有什么效果,自然不言而喻。
倾听着耳边噪杂的喊叫声,陈胜还留意到,赌坊角落的笼子里关着一些体格雄壮的雄鸡和公狗。
显然,这地方不光设人狗大战的赌局,还会设斗鸡斗狗的盘口。
大宋朝世风奢靡,斗鸡、斗狗在东都汴梁中极为流行,深得王公贵族喜爱。
正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与之相关的赌局,很快就在全国各地的勾栏瓦舍风靡起来,连这种小集市都能见到。
陈胜要找的那个修士的灵光就在赌坊内,但他却没有踏进赌坊的大门,而是走进附近一家卖汤饼的草棚里,跟卖面的老头要了一碗素面。
看着老头站在锅前下着面条,陈胜不由好奇询问,他为什么不去赌坊里看热闹。
只听那老头笑呵呵道。
“我们这青江市的人狗大战确实刺激,有不少人靠着赌狗、赌鸡赚了钱财。
但老朽只会做点手停口就停的小本生意,却挣不来这种有风险的钱。
又怎能为了看热闹,就耽误了糊口的买卖呢。”
说着,老头从沸腾的锅中捞出一碗面,放进几片青色的菜叶子,端到了陈胜面前。
陈胜见集市中的人大多都在围观赌局,老头生意惨淡,便多拍出了五文钱道。
“老丈,在下初来乍到,想要在这梁山水泊中做些营生,你能不能给我讲讲这水泊中的事!”
陈胜的话让老头一惊。
“客官,你只怕是来错地方了吧。
这水泊中有一路水匪,正在举旗造反呢,能有什么营生可做。
你看集市中的这些渔夫们聚众赌博,可觉得他们贪财好色,玩物丧志?
其实并非如此,实在是因为水泊中正在打仗,鱼没法打啊。”
说到这里,老头把铜钱收了起来,继续道。
“数月之前,朝廷的兵马就来过一次了,两军大战,大败一场,如今已是第二次攻打梁山。
这战事一打起来,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老丈期盼战事早点结束,看来梁山在附近很得民心啊。”
听了陈胜的话,老头叹了口气。
“朝廷的赋税能压死人,梁山也不算什么好东西。
想那水寨中的数万兵马要吃粮,水泊中能种的地却少,粮食远远不够吃怎么办?只能出兵劫掠。
州里的大户们遭了殃,附近的小门小户日子也不放过啊。
三个月前,朝廷刚刚退兵,我们市就被梁山劫掠过一回,当时杀了不少人呢。
只不过匪过如梳,兵过如篦,相比于朝廷兵马过境的地方,梁山杀得已经算少了。”
陈胜点点头,又问道。
“这地方这么乱,老丈可想过迁往别处去住?”
“整个天下都不太平,不过是此处有狼,别处有虎的区别罢了。
老朽一把年纪了,只想在家乡了此残身,死了能埋在祖坟里。”
陈胜一边吃着面,一边打听着梁山周边的大致消息。
打算一会儿便去捉了集市里设赌的修士,用[万道森罗]探探他的脑子,了解一下暗藏在周围的宗派势力。
而在这片刻的工夫里,赌台上的黑旋风已然全身僵硬,既然又变得酥软,败下阵来。
赌局胜负一分,赌徒们有人狂喜,有人破口大骂,演绎着一幅赌场众生相。
在喧闹之中,有个赢了钱的赌徒,直接开价三十文钱,竟要与刚刚结束了大战的钕人一亲芳泽。
言称钕人身上有帮自己赢钱的吉学,要在众目睽睽下欢郝,与狗同进一学沾沾喜气。
有着这等攒劲的节目,赌场中顿时更加喧闹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留着美须的英俊中年道士突然迈步走进食摊,径直坐到陈胜身边。
冲老头要了一碗面,便开门见山道。
“贫道张虚白,太一官道士。
虽不知道兄从何处而来,但我要奉劝你一句,最好不要来蹚梁山这趟浑水。
你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免得白白丢了性命。”
陈胜一眯眼睛,便看到这道人全身灵光璀璨,瑞彩千条,脑后还悬浮着四轮光圈,却是个性道四阶的雷阶境修士。
“太一宫的道士?
这梁山的一百零八道罡煞之气是龙虎山的,哪轮得到你太一宫来管。”
闻言,张虚白摇了摇头。
“罡煞之气只是出自龙虎山孕育而出而已。
这几百年来,为了练这一炉罡煞,天下道门出力甚多,自然要按照贡献而分。
你一个不在出力之列的道人,就不要妄想这等美事了。”
陈胜饮下碗中最后一口面汤,咧嘴露出满口白牙:
“如果我非要妄想呢?”
眼看陈胜似有动手之意,张虚白抚须一笑,指了指赌场中刚刚退下场来的两条狗道。
“我们两个动起手来,动静太大,只怕会有天崩地裂之势,惊扰了梁山那边的战局。
不若,来一场斗狗如何?
若道兄选的狗赢了,就给你一次分得罡煞之气的机会,若贫道选的狗侥幸赢了,还请道兄速速离开梁山。”
盯着眼前的张虚白,陈胜目光闪烁几下。
沉吟片刻后,点了点头。
见到赌约成立,张虚白便朝不远处的赌坊吐出一股轻灵之气,钻入了红校尉的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