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阴森昏暗、弥漫着一股腐朽气息的锦衣卫监牢里,墙壁上摇曳的火把发出微弱且闪烁不定的光,将四周的黑暗勉强驱散些许。
陆风身着彰显其身份的飞鱼服,身姿笔挺。
即便身处这监牢之中,他身上那股正三品武官的威严气势依旧不减。
绣春刀的刀柄在微光下泛着冷冷的光泽,仿佛也在诉说着主人的不凡。
此时的陆风面色阴沉,双眉紧紧拧在一起。
他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愠怒与诧异,直直盯着站在面前的韩彝。
韩彝身为八品良医正,谁能料到就是这样一个官职低微的人,竟敢对着陆风横加指责。
他言辞激烈,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利刃,直直刺向陆风。
此时韩彝显然是对陆风在某些事务上的处理方式,表达着强烈的不满。
他也丝毫没有因自己身处监牢,以及对方的高位,从而有半分退缩之意。
想到这里,陆风心中的怒火“轰”地一下被点燃,他感觉自身尊严已经受到了极大挑衅。
紧接着陆风的拳头下意识握紧,指关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之色,眼中喷射出的怒火仿佛要将韩彝吞噬。
身为锦衣卫指挥同知,在这锦衣卫的地盘——监牢里,平日里哪个犯人见了他不是战战兢兢、噤若寒蝉。
如今却被一个小小的八品官员如此数落,这让陆风如何能忍?
然而在怒火即将彻底爆发的瞬间,陆风的理智强行将其压制住。
他脑海中迅速闪过韩彝背后的势力——燕王。
燕王如今在朝中势力如日中天,深得陛下看重,其麾下更是人才济济。
韩彝虽只是个八品良医正,但作为燕王的人,若自己冒然对其动手,无疑是在向燕王公然叫板。
陆风深知在这波谲云诡的朝堂争斗中,一步走错,就可能满盘皆输。
陆风强忍着内心翻涌的愤怒,慢慢松开紧握的拳头。
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努力让自己急促的呼吸平复下来。
他的脸上怒色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奈与隐忍交织的复杂神情。
最终陆风还是选择了暂时隐忍不发,只是默默咬了咬牙,将这口恶气硬生生吞了下去。
然而在他的眼神中,却闪过一抹冰冷且充满警告意味的寒光。
“韩良医所言极是,本官一定虚心改正,以后绝对不会再草率行事。
如今的当务之急,还是要设法救治公输大人。
希望你可以本着‘医者仁心’的原则,帮助他早日解除伤痛。”
韩彝见陆风已经隐忍下来,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微微转头,目光投向一旁被束缚在刑架上的公输器。
此时的公输器衣衫褴褛,身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伤痕。
凌乱的头发遮住了大半边脸,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
韩彝冲着看守微微点头示意,看守们这才上前,将公输器从刑架上缓缓放下来。
只见公输器脚步虚浮,几乎是半拖半拽地被带到韩彝面前的椅子旁,随即重重坐下。
韩彝赶忙走上前去,轻轻拨开公输器脸上凌乱的发丝,露出一张苍白如纸且满是疲惫与痛苦的脸。
他神色凝重伸出手,手指轻柔却又沉稳地搭在公输器的手腕上,开始专注诊脉。
监牢内安静得只能听见火把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韩彝的眼神紧紧盯着公输器的手腕,仿佛要透过脉象看穿他身体里的每一处状况。
随着指尖传来的脉象跳动,韩彝的眉头时而紧皱,时而微微舒展,似乎在心中默默分析着公输器身体所遭受的损伤。
那专注的神情,仿佛此刻整个监牢里只有他和公输器,以及这关乎生死的脉象。
“从目前的情况来,可以通过外用地榆、白及和三七等药材熬制的药膏,促进伤者的皮肤快速结痂。
只有这样处理,才能在最大限度上减轻感染所造成的二次伤害。
好在没有出现什么内伤,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韩彝全神贯注地诊脉片刻后,脸上的神情逐渐凝重起来。
他松开搭在公输器手腕上的手,略作思忖,随即便迅速拿过一旁早已备好的纸笔。
只见韩彝笔尖在墨砚中轻轻蘸墨,旋即笔锋如龙蛇游走,在纸上挥洒自如地写下了熬制外伤药膏的方子。
每写下一味药,韩彝都微微停顿,仿佛在脑海中再次确认药性与剂量。
把方子写完之后,他又在旁边空白处,用小字着重说明了注意事项。
“这药膏熬制时,火候务必把控精准。
先用大火将药汁煮沸,而后转为小火慢炖。
期间需不停搅拌,以防药汁粘锅焦糊,坏了药性。”
韩彝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轻轻点着纸面,眼神严肃而专注。
紧接着他又开始认真阐述使用禁忌,“这药膏虽对外伤有奇效,但切不可涂抹于破皮见血之处。
否则恐引发剧痛,还会延缓伤口愈合。
且涂抹药膏之时,双手务必洁净。
避免脏污沾染伤口,导致伤势恶化。”
韩彝抬头看向公输器与一旁负责记录的狱卒,目光中满是郑重,确保他们都将这些注意事项与使用禁忌听进心里。
他深知在这锦衣卫监牢之中,伤者若想得到妥善救治。
这些细节至关重要,丝毫马虎不得。
“既然这里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我也是时候回去向燕王殿下复命了。
希望陆大人记住自己今天说过的话,千万不要再擅作主张,否则晋王殿下恐怕也护不住你了!”
在交代完一切,韩彝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离开审讯室。
陆风那原本就压抑到极点的情绪,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再也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他眼睁睁看着韩彝那毫不留恋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门口,一股无名之火“噌”地一下蹿上心头,理智瞬间被愤怒彻底淹没。
忍无可忍的陆风,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双眼瞪得如同铜铃一般,里面燃烧着熊熊怒火。
只见他猛地转过身,紧握着的拳头高高举起,仿佛凝聚了全身的力量。
随后陆风以雷霆万钧之势,狠狠砸在了眼前的桌案上。
“砰!”的一声巨响,犹如平地惊雷在这封闭的审讯室内炸开。
结实的桌案被这一拳震得剧烈摇晃,桌上的笔墨纸砚瞬间跳动起来。
有的甚至直接滚落地面,发出清脆的破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