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朗月当空,四野清明。
“传令全军,三更造饭,五更潜行渡河。”
为秦军戏耍、怒火中烧的郭援,向着一众将校下发了来日渡河的命令,他舍去了不愿救援麴义的心思,不再迟疑和等待,而是决意渡河去同秦军一决生死,以泄去心头的怒意。
不过郭援虽是怒上心头,但他也知道渡河的危险,尤其是秦军斥候白日里在对岸来回巡视,说不好就会被秦军抓住机会,对他施行半渡而击的策略。
因是如故,郭援打算趁着晨间渡河,打秦军一个意料之外,一个措手不及,为秦军半渡而击的风险也就小了。
第二日,天色还未明亮,左近一片晦明。郭援却是顶盔贯甲,手握宝剑,做好了厮杀的模样。
不止于郭援这位主帅,他麾下的士卒也都是早早用过了饭,盔甲穿戴整,武器磨得锃亮,显露出夹带着寒意的刀锋。
郭援阔步先行,领着麾下士卒来到了沁水河的河岸,岸边百余艘小舟正轻轻地晃漾着,来到此地五六日,郭援并非什么都没做,这百余艘小舟便是他这段时间打造和搜罗的。
没有立即下达渡河的命令,郭援先是往对岸望了一眼,然而朝阳还未升起,加之晨间水雾弥漫,郭援虽是眯着眼睛使劲瞧了几许时间,可却是看不清对岸的情形。
不过有一点郭援可以确认,那就是河对岸很安静,不像有人迹的样子,郭援倒也不意外,这个时间想来秦军多半还在安睡,安静也是自然的。
心中稍稍安定了些,郭援挥手示意,号令诸军开始渡河,而士卒在军令的督促下,沉默的踏上了舟船,很快,一艘艘小舟破开如镜般的水面,向着沁水河的对岸行去。
郭援站在船头,仿佛一把利刃般破开水面上的迷雾,他这位主将,竟是身居第一批次渡河的队伍中。
‘将是军中胆。’郭援很是赞同这句话,所以每一战,他都是站在队伍的最前面,这一次当然也没有例外。
此中除却给士卒做个榜样,郭援还有一个盘算,那就是渡河之后,他们需要先结阵自守,用以应对发现他们渡河的秦军的攻击,兼之护庇后续渡河的队伍。
而居中指挥,激励士气,抵挡住秦军一次又一次的攻击,郭援自诩军中无人能比得上他了。
也惟有他这位主将,和先行渡河的队伍站在一起,背水一战的士卒才会坚守住阵地,坚持到后续部队渡过沁水,在对岸牢牢的扎下根来。
思绪不过一刻,身下的小舟就触及到了对岸的河滩,郭援右手举起张开,接着向前挥了几挥,第一批次渡河的精锐士卒就明悟了他的意思,纷纷下了舟船,踏上了河滩,开始结阵了起来。
此刻,明媚的朝阳升了起来,晨间的迷雾弥散了些,渐渐的,四野能看见的距离越来越远,百步之内,已然是洞见无阻。
而周遭一切,依旧是无有风波,郭援心中大定,他督促起第二批次的士卒开始渡河。
第二批次的士卒也飞快的渡河完毕,渡过河的袁军士卒有了千余人的规模,他们在郭援的指挥下,背对沁水,结成了一个半圆的阵型,一个标准的防御阵型。
随着第二批次士卒渡过沁水,朝阳跟着自东山挣扎而出,露出了全貌,晨间的雾气也消散殆尽。
就在袁军第三批次五百余人开始准备渡河的时候,局势不在无有风波,而是起了变化。
隆隆的鼓声自郭援的前方响起,于晨间最后的淡雾中,秦军的身影开始浮现,有骑着高头大马的骑卒,也有披坚执锐的步卒,于数百步外,向着郭援所在地飞踏而来。
“稳住。”郭援一声厉喝,激励麾下士卒稳住阵型,而他本人神色间闪过一抹慌张,秦军来的太快,他麾下渡河之人不过千余人,欲要却敌着实有些压力。
不过事已至此,郭援只得一面不断激励士卒稳住阵型,一面招呼后续部曲尽快渡河,而后他专意对敌扑来的秦军,守住当前河滩的阵地。
“搭箭,引弓。”郭援瞧见敌骑呼啸而来,他着令弓箭手做好射击的准备,同时他号令长矛手在弓箭手放出三矢之后,预备挺起矛尖准备上前。
‘给尔等颜色瞧瞧,竟敢如此托大,以骑冲步。’郭援见着秦军骑卒愈来愈近,他却是心中不慌不乱,以前他同公孙瓒麾下的白马义从交过手的他,对于和骑卒交手颇有心得。
近了,百步。
八十步。
七十步。
郭援伸出手,准备号令弓箭手放箭,但就在这时,秦军骑卒前部却是仿佛被舟船破开的波浪,向着左右两侧分开,将骑卒的后排展露了出来。
秦军这是怕了?
就在郭援以为秦军骑卒胆怯退走的时候,他见到了秦军骑卒的后排,顿时他的面上露出了惊容。
这是什么?
马铠?
马铠也没有这般防御周全吧……
只见后排的秦军骑卒,无论是上方的人,还是下方的马,都套着如鱼鳞般的甲胄,极是周全,密不通风,不露一点缝隙和破绽,仿佛一座钢铁机器。
郭援吞咽了口口水,他心中生出了怯意,神色间因震惊而有些呆滞。
等到郭援缓过神来,秦军骑卒已近四十步,他连忙号令弓箭手放箭,只是箭矢飞去,对于甲胄森然的秦军骑卒却是效果不大,三通箭毕,秦军骑卒竟是无一人堕马。
“长矛手上前。”郭援声音颤栗,督令长矛手上前,弓箭手退后。
这里没见过甲骑具装的袁军长矛手,在郭援的严令下,死死的握紧手中长矛,矛尖斜向前方,矛根拄着大地,神色慌张的盯着奔赴来的秦军骑卒。
见到长矛手上前后,郭援死死的盯着势头不减的秦军骑卒,心中带着些许侥幸,期望长矛手能挡住秦军骑卒冲锋的势头,维持住背水而立的半圆阵。
只是抵近的秦军骑卒,依仗甲胄的护庇,仿佛炮弹一般一往无前的撞入了袁军军阵,将摆弄圆阵的袁军破开了一个大口子,顷刻间,袁军军阵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