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辛第二天早上才彻底醒过来。
她偏头看着透光度有些高的窗帘,难得有些恍惚,身体像是被打通了一般,变得清爽通透许多,就连透入眼底的光仿佛都更亮了几分。
等她回过神来,才注意到院子里有人在说话,隔壁的王阿婆提着一个小篮子,拄着拐杖进了门,笑眯眯地把篮子递给夏之淮。
“夏夏啊,这是我家后院那几棵果树结的果子,给你们家送一些过来。”
夏之淮快步走到门口,将人给扶了进来,单手接过篮子看了眼:“呦,阿婆你家啥时候种番石榴了?”
绾绾早就听到声音,噔噔噔从楼上往下跑,一边甜甜地喊着王阿婆,一边伸手接过夏之淮手里的篮子,好奇地观察篮子里的番石榴长啥样。
“这个就是番石榴吗?”绾绾震惊道,“我之前从后面路过的时候,还以为是品种特殊的梨呢~”
“这是白心番石榴,味道很甜哦,最近刚好成熟了。”王阿婆摸了摸绾绾的头毛儿,让她尝尝看,“我刚刚在家洗过了,可以直接吃。”
黄西空放了把椅子在树下,看着夏之淮扶着王阿婆坐下后,才从接过绾绾递过来的番石榴,好奇地观察了半晌。
“没见过的水果。”他看向王阿婆,“直接啃吗?需要削皮之类的吗?”
“和苹果梨一样的吃法,小黄你也尝尝看,我现在牙不好,这种还有点硬的,暂时咬不动!不过放几天软了,就能吃了。”
夏之淮也拿了一颗番石榴,发现上面还有水珠,应该是才洗的,他直接就啃了一大口,微微眯起眼睛:“好吃。”
绾绾也抱着番石榴啃起来,吃了几口还露出一脸震惊的表情,随后埋头哼哧哼哧啃了个精光。
夏之淮啃完一个番石榴,忽然说道:“阿婆你等一会儿啊,我去找点东西。”
王阿婆正和绾绾聊天,她一个老人住在家里,孩子都不在身边,所以没事就喜欢绾绾和夏之淮他们去自己家里玩,院子里的葡萄啊梨等东西,都是随便给他们摘。
夏之淮也经常给她送东西,之前也想过让老人在家里吃饭,但王阿婆很固执,不愿意来他们家里顿顿吃,觉得自己做饭还做得动,所以什么都是自己动手。
现在每天黄西空和竹青在村子里巡逻,隔几个小时就会从她家路过一次,一般都会看一眼老人,以防止她摔倒什么的没人发现。
夏之淮其实不太喜欢王阿婆的几个孩子,个个都算是有出息,但结了婚以后,个个都推脱养老的责任,甚至有些愿意拿更多的赡养费,想找个住得近保姆,都不愿意老人跟自己住。
其实夏之淮觉得有保姆也挺好,但王阿婆不愿意。
像他这种外人插手老人的养老,还要被他那几个孩子指责多管闲事,显得他们子女不孝顺。
夏之淮也就是偶尔端些老人能吃的饭菜去看看,多注意一下王阿婆的动静,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
黄西空洗完手后,看着夏之淮从后院外的树上摘了几个黄桃,疑惑道:“你打算把这些桃子送给那老太太?”
“嗯,这桃树离咱家近,吸收的灵气也是最足的,而且最近又刚好成熟,捡软的摘几个,吃了至少没病没灾,浑身舒坦。”夏之淮说。
“那你捡树梢的摘啊。”黄西空看着他垫脚摸桃子,摸了一手的毛。
夏之淮白了他一眼:“我没搬梯子,你没看见吗?树梢那么高,我哪儿够得到。”
黄西空无奈地叹了口气:“你长嘴干啥的?不会请我帮忙?”
夏之淮深深看了他一眼:“别想敲诈我,我最近可穷了。”
黄西空已经飞上树梢,捡了几个又大又软的黄桃,很快就回到地面,把桃子放进了篮子里。
“不要捡太多,这东西不经放,等吃完再送都行。”
夏之淮看着篮子里的七八颗又大又漂亮的黄桃,提着篮子回到前院,将篮子放在王阿婆手边,细心地叮嘱道:“阿婆,这桃子是绾绾种的,非常好吃,而且也软和,你每天最多吃两个,不要吃太多,不然肚子会不舒服!”
王阿婆看着那么大个头的黄桃,捡了一个笑着道:“还是你们老桃家最会种果子,老婆子我啊好久都没有见过这么大这么漂亮,还散发着浓浓桃香的桃子了。”
“王母娘娘蟠桃宴上的桃子,怕也就这样了。”
绾绾被夸得小脸通红,开心得差点儿原地摇摆起来。
送走了王阿婆,宋元辛终于洗漱完,换好了衣服出来。
她耳朵后面的皮肤依旧隐隐作痛,昨晚取蛊的记忆没留下多少,因为她从中途就彻底没意识了。
刚刚对着镜子照了半天,她发现耳后有一个直角伤口,边缘被一种极为纤细的半透明蛛丝缝合了起来。
而脸上那些奇怪的深色纹路与凸起,全都消失不见,只是脸色有些苍白,但唇色恢复了红润,看起来像是大病初愈。
她穿着白色的衬衫,收腰扎进浅色的修身牛仔裤内,戴着一条红色的手串,整个人清清爽爽地出现在院子里,朝着几人笑道:“上午好。”
绾绾正在啃第二个番石榴,脸上和手上都是汁水,看着气质明显变了的宋元辛,还有些不太相信,眨了眨眼睛后,扭头与身边的黄西空说道:“蛛蛛姐姐是偷偷换魂了吗?”
黄西空摇头道:“应该不是,蛛女没有这种能力吧?”
绾绾觉得黄叔叔说得对,但宋元辛的气质变化真的好大,今天的她看起来是真的很顺眼。
夏之淮正在洗手,扭头看着宋元辛,也是同样震惊,嘴上却依旧欠得不行:“你怎么突然笑得这么恐怖?我们可没什么都没做,更没有得罪你。”
宋元辛脸上的笑容一秒消失干净,走到院子落座,轻哼道:“你这人就是山猪吃不了细糠,对你和蔼一点,你反而嘴更欠了。”
竹青从后院飘过来,抬脚将旁边空着的小桌踢到她面前,将手里的碗筷放在桌上:“给你留的早饭,赶紧吃吧。”
“这会儿几点了?”宋元辛问。
“九点半了。”夏之淮擦干手,伸了个懒腰,“我们都吃完早饭快两小时了。”
宋元辛握着筷子回想了一下,这一觉睡了差不多十个小时,自从发现自己身上有那些恶心的印记后,她就一直睡不好,总是半夜做噩梦,一天甚至睡不到五个小时。
这一觉是真的舒坦。
“我体内的寄生蛊都取掉了吗?”宋元辛最关心的还是这个问题。
夏之淮点点头:“当然取掉了,就算是蛛女,昨晚也花了两个多小时。她亲自确认了你体内没有其他蛊虫后,才进行了最后的缝合。”
“她离开前交代,这段时间耳后的伤口不要沾水,洗头就暂时免了。至少要五天后,等那些蛛丝完全与你伤口融合好,才能碰水。不然溃烂留疤她不会负责的。”
宋元辛点点头:“她已经离开了吗?我是不是要准备一些东西,专程感谢她?”
“这个看你自己的决定吧,不过一般的东西,对她那种大妖而言,完全没有价值。”夏之淮并没有给她建议,只靠在椅子上说道,“就算不送也没事,绾绾答应她的报酬已经给了,目前算是两清了。”
“但咱们还没两清,我之前答应带你回来治疗,现在你的脸已经好了,剩下的……”
宋元辛垂眸,打断了他要说的话:“我记得,放心我决不食言。”
“之前你们问我寄生蛊是谁给我下的,我这几天反复回想了一圈,确实没有特别可疑的人。不过硬要说的话,来我家给我驱鬼的那个天师,可能性最大。”
“但我和他无冤无仇,而且我们家还给了他很多钱,远远不止之前承诺的数额,我想不出来他为什么会给我种这么恶心的玩意儿?”
“我平时虽然因为说话太难听,得罪了不少人,但确实没碰到过谁这么恶毒,用这么邪门的手段专门来整我。而且我和宋晴风关系确实很差,也是直接利益竞争关系,如果我死了,宋家肯定需要另一个人来联姻,她应该会拿到我目前拥有的所有股份与资源……”
夏之淮已经懒得和她对喷,手指在屏幕上滑来滑去,打了个哈欠说道:“你真是太小看宋晴风了,她这个人是有野心,但早就对宋家失望透顶,也早就看透了宋家的本质,根本不愿意沾边……”
“我还听说,她早就有男朋友了,据说还是个身价过千亿的豪门总裁。她能瞧得上宋家那三瓜两枣,那才是眼界倒退……”
宋元辛吃着面,忽然抬头静静看着夏之淮。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夏之淮一脸莫名。
“你还说你不暗恋宋晴风,竟然连她谈恋爱,对象是谁这种事情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夏之淮对她翻了个白眼,把手机举到她面前:“你自己看吧,她上热搜了,恋爱对象也被扒了出来。”
宋元辛接过手机,快速刷起热搜,但过了两分钟,突然就显示词条不存在……
宋元辛:“……”欲盖弥彰,撤得太快了,反而显得这条新闻更可能是真的。
艹!她华丽的人生又落后了宋晴风一大步!
把手机还给夏之淮,她决定眼不见为净。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墨林坛?又是以什么借口进去?”宋元辛吃完早饭后开始与夏之淮商量去斗元省的行程。
“你不需要休养几天吗?刚取出蛊虫,你伤了元气,最好还是多吃多睡。”夏之淮贴心地提了个建议。
宋元辛摇头道:“本小姐不喜欢欠人情,能尽快还一点是一点。”
“而且我因为脸的问题,已经推了很多工作行程,就算我有宋家做靠山,但长时间不履行合约,也会有麻烦的。毕竟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那就三天后吧,我这几天要准备一下,先换一张脸。”夏之淮摸着下巴思考了会儿,扭头看着正在撅着小屁股,拿着小爪耙给郁金香松土的绾绾,“绾绾,之前说的换脸,你想出办法了吗?”
绾绾拿着小耙子回头道:“想到了。哥哥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我们幼儿园最近正准备举办活动,就是小朋友表演节目,我正打算试试手呢,就是下周五。老师让我们带家长参加,哥哥你去吗?”
夏之淮算了下时间,今天周日,绾绾幼儿园活动应该还有五天,不确定能不能赶回来啊。
“我看情况吧,如果赶不回来,就让玄叔带你去。”
“什么什么?什么好事怎么能漏了我?”一道轻快明朗的声音传到小院内,穿着白短袖蓝衬衫牛仔裤,脚踩一双白色运动鞋的青年,像只兔子般从门外突然窜进来,吓了院子里所有人一跳。
虎瑞添将手里的包扔进客厅,张开手大笑道:“小的们,我回来了!绾绾,想不想我呀?”
绾绾拿着小耙子静静看了他一会儿,继续低头松土。
夏之淮转身进了客厅,提起地板上的背包,极为敷衍道:“欢迎失踪人口回归。”
黄西空不紧不慢地泡了壶茶,呵呵笑道:“钱花光了?”
竹青……竹青选择回厨房,不参与这场奇怪的欢迎仪式。
虎瑞添放下张开的手,对几人的冷嘲热讽和漠视也不生气,意外地看了眼静静端坐的宋元辛,跟对方抬手打了个招呼,好奇道:“你是谁啊?小夏的女朋友?”
宋元辛立刻起身往屋内走:“不是,本小姐看男人的品味还没有那么差劲儿。”
虎瑞添刚想说什么,宋元辛摇头叹气,喃喃自语道:“怎么这个院子里的男人,就没个正常的?”
这两天她已经见完了今年的奇葩男份额。
虎瑞添冲着黄西空摊手,无辜地耸了耸肩:“这姑娘脾气可真大,我还没说啥呢。”
黄西空举起杯子挡住了唇角,幽幽道:“你还是什么都别说了。”
宋元辛和夏之淮天生气场不和,这俩能合作,还真得亏谷水晶和徐渭的苦口婆心。
虎瑞添坐在黄西空的茶桌边上,翻转了一只空杯递到黄西空面前:“给我也倒一杯。”
“绾绾,周五幼儿园活动,我替你哥出席,让玄叔待家里吧,他一个老胳膊老腿的老龟,肯定不愿意挪窝……”
一只凉拖从天而降,正中虎瑞添的脑袋。
阁楼上传来玄长岁危险的声音:“小虎崽,说谁老呢?老夫现在还是只水嫩嫩的中年龟……再瞎说,把你毛儿拔了。”
虎瑞添摸着后脑勺,看着腿上的拖鞋,冲着上空龇牙咧嘴。
年纪大了不起啊?
就会以老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