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木冷冷地看着自己的人马蝗虫般冲进面前这个小村子,村子里的村民被这三百多骑兵惊得完全丧失了理智,疯狂地哭喊着朝田地间跑去,呼延木不自觉笑了,跑啊跑,你们跑得掉么,两条腿的人可怎么也跑不过四条腿的战马!彪悍的匈奴骑兵见到这群惊慌的绵羊,兴奋地怪叫着,挥舞着马刀催促着战马迅驰而上,半盏茶的功夫不到,所有的村民全被匈奴骑兵围在了一个小小的圈子里,没有人发号施令,一阵大笑中,所有的匈奴人举高了自己的战刀,阳光在刀上打出了一个亮点,很夺目,刀很快落下来,一道鲜血溅到地上,鲜血的主人用手掐着自己的伤口,绝望的在地上挣扎,生命的印记飞快地从他身上流逝了。人群中顿时炸了窝,尚还残存着些意识的人都被内心绝望的挣扎将生命最后的力量化成了一声惊惧刺耳的惨叫,刺破稀薄的空气在行凶者的耳边激荡,更激起屠刀的窒息与心狠,没多久,惨叫就彻底停息,只剩下一地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野地间,从尸体上流下的鲜血和匈奴骑兵马刀上滴下的鲜血渗进泥土中,让土的颜色变成黑红,空气中弥漫着作呕的血腥味,呼延木觉得人血的气味是这个世界上最难闻的味道,偏偏还能让闻到这种味道的人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残忍亢奋。
“千骑长大人……”亲兵察尔汗策马来到呼延木的身边行礼正要汇报,呼延木扬手打断他的话:“我都看到了,吩咐下去,采集好给养立刻出发。”
察尔汗领命后扬起马蹄又吆喝着将呼延木的命令传了下去,很快,匈奴骑兵再次集结,他们的马上都挂满了抢掠来的战利品绝尘而去,村庄比以前更安静,它的主人们不管老少都一动不动的倒在离此不远的田地中,偶尔没闭上的眼睛也只是无神地与蓝天在对视,临走前也没来得及将最后一丝关注交给自己的家园,一片黄绿的土地分割了两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呼延木从心里不喜欢这种屠杀的行为,瞥了眼蓝天白云死尸,嘟囔着:每天都是屠杀一些手无寸铁的人来补充给养,我呼延木什么时候才能成为草原上的雄鹰!
这一队骑兵不紧不慢的在野地里穿行,没人说话。再绕几里地还有个村子,那是呼延木最后一个目标,斥候已经派了出去,呼延木必须抓紧时间完成抢掠,路过边境的时候他们干掉了汉军一个小小的巡逻队,一旦换岗的巡逻队赶到发现异常,自己就真是插翅难飞了。
两个村子相隔并不远,半个时辰之后,呼延木就接近今天最后一个目的地,这个小村庄坐落在一个洼地之中,四面都有不高的小山丘,村子也不大,只有不到40户的人家,马队停下,呼延木就站在一个小山头上,静静注视着村子里飘起来的炊烟,村民显然没有意识到即将到来的危险,间歇有十分微弱的笑语声飘进呼延木等人的耳朵。
斥候回报,为发现汉军踪迹,呼延木满意地朝斥候点了下头。
呼延木原本一直在盯着村子背后的小山观察,这个小山头树高灌木深,很适合埋伏,但他选择了相信斥候,对身边的察尔汗说:“你亲自带人下去,记住,速战速决!”
察尔汗永远对杀戮抱有无限的兴趣,左右生命,这可是神才有的权力,得到命令后他欢喜的点了40来骑兵,催动战马顺着下坡开始加速朝村子冲了过去。
40多骑兵一起冲锋造出的动静太大了,村庄里终于有人发现了这些从天而降的入侵者,尖叫着报警,很快村子就骚动起来,惊慌失措的人们抛弃仅有的一点家当哭喊着朝村子后面的小山跑去,呼延木所在的山头离村庄才2里的样子,骑兵全速冲击一分钟就能赶到,一分钟,人能跑多远?
带头逃难的人刚跑出村子,察尔汗就乌拉拉怪叫着杀了进来,凡属是出现在他们视线中的活物,毫无意外的被他们劈头砍上一刀,村民毫无能力躲抗背后袭来的攻击,对已经失去理智的他们而言,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自觉的狂奔,于是一具具躯体依旧保持着向前的姿态弯曲着四肢,重重砸到了地上,鼻尖,脸上,嘴上,都因为血迹而沾上了灰黄的尘土,两只眼圆圆地睁着,这是怎么了?在闷雷般的马蹄声和刺耳的尖叫声中,村民的外逃被截止,匈奴骑兵顺利包围了这群可怜的人,看着他们漠然空洞恐惧的眼神放肆地大笑,察尔汗用马刀指了指人群中一个跑得最欢快的壮年男子,示意他站出来,男人死灰般的双眼看着寒光闪闪的马刀,浑身抖瑟,完全不知所措,更不要说移动步子。
“孬种!”察尔汗冷冷说了句。
男人都看不起懦夫,一个匈奴兵策马冲上前,一刀劈下了男人的头,鲜血溅到了身边人的脸上,被溅上血的人毫无征兆的打了个寒噤,
“不!”
一声惨呼响起,一个10来岁的小女孩不顾一切拨开身边的人冲到男人的身边,跪在无头尸体的旁边泣不成声,尸体仍在轻轻的抽搐,女孩哆嗦着用手去捂住脖子,以为这样可以堵住喷溅的鲜血,结果无奈的发现鲜血仍从她的指缝中渗出来,很快,地上的血迹已经有两扇门那么大一片,她总算明白自己的徒劳,一边抽噎着,因为擦眼泪,她的脸上也满是血迹,她用滴着血的手指着一干匈奴骑兵狠狠地诅咒:
“你们这群蛮胡子,一个一个的都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天大的笑话,死就死,哪有什么好不好的!察尔汗揶揄地想,一挥手,小女孩来不及继续诅咒就被杀倒在男人的尸体上,至此,人群还没发出任何声响,近在咫尺的杀戮已经让他们完全成为了行尸走肉。
“全都杀光!”察尔汗再次下令。
一个匈奴兵拉起弓箭,面无表情的瞄准了一个孕妇,扑哧一响,他的弓箭却射到了不远前的地上,察尔汗大为光火,准备回头训斥,却听到了更多弓箭插进身体的沉闷撞击声,映入他眼帘的是,靠近村后山头的几个士兵一头从马背上载到在地,背上插着明晃晃的箭羽。
“敌袭!”
察尔汗算是明白过来了,意念牵动着声带大吼了一声!
远在山头的呼延木也看到了情况有变,汉军出现了!他愤怒地看着身边的斥候,斥候惭愧的低下了头,把300多人的命交在你们手里真是开了个莫大的玩笑,呼延木气呼呼地想,他还是知道现在最要紧的事是什么,大声下令:
“清装,准备攻击!赵洛,去接应察尔汗!”
“是!”被叫做赵洛的人立刻带上一队骑兵出列,双腿夹紧马腹,抽出弓箭朝村庄杀去,策应察尔汗,斥候主动要求开道,呼延木冷冷答应。察尔汗此刻正在混乱中拼命拉紧缰绳稳住自己的战马,在他的周围不断有匈奴骑兵中箭落马,队形开始混乱,察尔汗无法找到攻击的源头,但策应的赵洛一边跑一边朝察尔汗大喊:“察尔汗,回撤,敌人在你身后!”
察尔汗听到了赵洛的呼声,明白事态对自己非常不利,愤怒地拍马冲到队伍最后:“撤!”
仅存的20多人也丢下这堆百姓,朝赵洛的方向逃逸,隐藏的汉军仍旧不依不饶的射箭,直至匈奴骑兵跑出自己的射程。
察尔汗灰头土脸的跑到赵洛身边的时候,自己的人马已经损失了一大半,不明不白的丢了20几号人的性命让察尔汗很是恼火,正要再次冲回去的时候,呼延木已经把全部人马都开了过来,察尔汗想说点什么,呼延木扬起马鞭,示意他回头,察尔汗等人回头一看,原来是树林中的汉军走出来了,更让他们傻眼的是,袭击他们的汉军居然也是骑兵!
身穿红袍玄甲拿着弓弩或者长戟的汉军轻骑兵从密林中提缰一跃而出,分成两列迅速朝村子开进,在整齐的脚步和身上甲片撞击的哗啦声中,两列弓骑兵绕过先前被匈奴人攻击的村民,在他们前方构成一道人墙,然后整齐停下,手中的弓弩齐刷刷瞄准匈奴骑兵,后续的部队在弓骑兵的掩护下迅速将幸存的村民带进了树林。呼延木回头看了眼自己剩下的100多兵马,跟对面军容整齐的汉军比起来真是毫无阵容可言,仅仅只是凌乱的站立着,他嫉妒这支汉军的指挥官,有纪律的部队才是最可怕的,自己的手下虽然彪悍,但多数都只是匹夫之勇罢了,若不是善骑射,跟汉军打起来还真是占不到便宜,何况人家手里的弓弩明显要比自己的弓箭先进,射程远,威力大,那可是骑兵的克星啊!
汉军的指挥官这时也现身了,除了头戴着红缨盔不同于一般士兵的皮胄,其余的装备没有区别,同样身披红袍玄甲,左腰悬着一把三尺长的环首刀,右手拎着一把弓弩,虽然隔得有点远,呼延木还是能感觉对方面容清秀,英气逼人,不象自己一把大胡子,更别说骨子里那股莽汉的气息了,汉朝真是英才辈出,骑兵素质提高让匈奴人吃了不少苦头,刘彻的底气也硬了不少,卫青跟霍去病这两个小将就能搅得自己人不得安宁,面前这个小子也不象是个吃素的主!
汉军指挥官轻盈地策马停在阵前,朝着呼延木用中气十足的声音喊话道:“大汉幽州将屯兵骑都尉晋毅,正告匈奴列骑,尔等已踏入我大汉疆土,责令尔等放下武器,停止一切军事活动,本部承诺保护各位的人身安全!”
晋毅是用汉语喊出的警告,看到匈奴人制造的杀戮,他压根就没打算给匈奴人好脸色看,何况这是在大汉的疆土之上,喊话也是为了羞辱匈奴人,匈奴人虽然可恶,但也是有点骨气的,两军相遇叫人家放下武器投降?玩笑可不是这么开的,摆明了想跟人家干上一架,匈奴人不拔刀才怪,没任何台阶下。
懂点汉语的匈奴人听明白晋毅的劝降之后,气得刺啦一声把刀亮出来,嗷嗷直叫唤,呼延木的大胡子里露出一口白牙,还了晋毅一个阳光般的笑脸,扬起右手示意手下人安静,优哉游哉的用匈奴语对晋毅回道:“如若不从便又如何?”
晋毅也笑嘻嘻地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的回话:
“杀、无、赦!”
随即一抬右手,扣动弓弩,一支羽箭哧溜飞了出去,不偏不倚地砸在呼延木的马蹄前,箭尾还噔噔地晃动着,明显还有余力再飞一段距离。列阵的汉军弓弩手也不堪示弱,三排弓弩手不间断地射出了一堆弩箭,全砸在匈奴骑兵的脚跟前,汉军的射程跟准头让匈奴人短暂地安静了一会,两军相距200来步,按理说是已经超出弓箭的射程,谁知道汉军的直射距离竟然有如此之远,要是吊射就更无法想象,呼延木意识到自己低估了这支部队的实力,他明白要战胜敌人就必须首先尊敬敌人,但现在的形势逼得他无法做出这样的举动,不能让手下人以为自己害怕!于是他大笑了一番,在马背上笑得前仰后合,一度让察尔汗紧张得想伸出手去扶他一把,生怕自己的长官从马背上笑了下来。一口气快笑岔的时候,呼延木总算是停下了笑声,有点接不上气地指着对面的汉军对自己的人说道:
“区区一百来骑居然说要灭掉我们,我们就是送上门,汉蛮子有那么好的胃口把我们全吃掉吗?”
呼延木的话引起了匈奴骑兵一阵轻蔑的狂笑,是啊,自己有三百多人呢,汉军才一百多人,开口就说要消灭自己,这不是狂妄是什么?察尔汗更是一时兴起,翻身下马走到阵前,扯开自己的前襟,露出毛茸茸的胸膛,指着胸口对着汉军用半生不熟的汉语大喊:
“汉蛮子,你爷爷就站在这里,有本事你就朝你爷爷这里射!”
呼延木隐约觉得有些不妥,还没来得及开口,对面的晋毅早就不耐烦地嘀咕了一声:“真是找死。”随手又扣了次弓弩,察尔汗只觉得喉咙上被人狠撞了一下,扒开衣服的手不自觉得往上移,掐住了自己的脖子,慢慢地转过身看着呼延木,呼延木也看到了,察尔汗的脖子上明晃晃地插着一只羽箭,黑红的血顺着箭撕开的伤口慢慢地往外渗,剧痛让察尔汗只能狠命地掐住伤口,以期让伤口麻木来缓解自己的痛苦,然而晋毅的箭已经贯穿了他的喉管,比痛更难受的是窒息,察尔汗眼巴巴地看着呼延木,想说点什么,却只能发出沙哑的咔咔声,随着他喉头的耸动,他的伤口和嘴角一波一波渗出了血沫,察尔汗不自觉地抽动着下巴,期望地朝呼延木伸出右手,呼延木却闭上眼睛撇开了头,察尔汗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命运,回头看着来时的方向,直挺挺地扑倒下去,射在他脖子上的箭因为他这一倒完全地没入了察尔汗的脖子,察尔汗在地上抽搐了一小会,终于安静地僵硬了。所有匈奴人都没说话,静静地注视着察尔汗的死亡,呼延木想要这样的震撼!
察尔汗彻底断气后,呼延木终于沉重地抽出了他的佩刀,缓缓指向晋毅,低下眼神,用力吞了一口唾沫,用力地嘶喊道:
“勇士们,给我杀!”
在呼延木的指令下,目睹了察尔汗死亡的匈奴骑兵将他们的愤怒灌注在了自己的战刀上,一扯缰绳,夹紧马肚子,朝着汉军疯狂叫喊着杀了过去。
晋毅见到匈奴骑兵的冲锋,也抽出了战刀,指着匈奴骑兵用尽全力大喊:
“枪骑兵出列,弓箭手准备,给我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