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眼的颜色,是暗淡的冰蓝,稍嫌阴沉,却又透露着意外的温暖,身下是坚硬的石床,莫非……她还活着?
香绮筠猛地坐了起来,狠狠地捏了自己腿一把,刺痛的感觉,让此情此景如此真实。
“你醒了。”
一声低沉中带有儒雅,更有几分气势的声音传来,使香绮筠赫然想起,现在这地方,对她来说,依然是陌生而危险的。
循着声音,她转过身,向山洞内走去,便看到了令她吃惊的一幕。
一团雾气缭绕之中,一道人影,若隐若现,看不太清楚形貌,却连她这个不谙武功之人亦能感觉到一股磅礴雄浑的压力,只是在这股压力之中,隐藏着莫名浓重的忧伤。
是……人还是……鬼?
香绮筠呆呆地看着他,心底不太确定这人是真的还是……
“不要害怕,吾不是鬼,你看那边。”
他示意香绮筠看向更深处一些的所在,那里有一方寒池。寒池之中,尽管依然是云雾缭绕,倒是依稀可辨,一具躯体,静卧其中……这还不是鬼啊!灵肉分离还能是活人吗!?
看出香绮筠面上的惊悚,这人低笑:“勿惊,吾不过是以元灵出窍之法与你相见,吾曾遭受重创,身躯需要在此以寒气修复罢了。”
原来……真不是鬼……不是鬼搞那么神秘做啥?
香绮筠转回身,好奇地打量着他:“你……这个样子,是如何救的我?”
“哈,吾虽不能离开此地,可救你,不过意念之间。”
他的灵识早已覆盖整个崖底,救这么个落崖的小姑娘,自然是轻而易举。
原来如此。
香绮筠整了整衣衫,正色道:“不论怎样,是你救了我,请受我一拜。”
还没等她拜下去,一道柔和的力量托住了她的双膝:“无需如此,吾受困崖底数百年,你出现在此地,对吾而言,亦是好事。”
“哦?”
香绮筠眉一挑,眼中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笑意:“你可是要吾助你离开此地。”
“虽不中,亦不远矣。”
他低笑,许是多年不曾与人交谈,他的神色有些飞扬,只是香绮筠看不到而已。
“吾无法自行离开此地,却可以由外人带出。”
甚至可以将这寒池一并带走。当然,香绮筠现在没有能力,可这不代表以后没有。他有把握在三个月之内,让她达到当年最小弟子的境地,只是她体质特殊,境地能到,实际与人动手,只怕未必能够支持。不过离开此地,绰绰有余。
“你要收我为徒?”
香绮筠看着他,她虽不知此人来历,可他身上沛然磅礴正气无法做伪,怕是遭人暗算才受困此地:“以你能为,不难看出,我这身体无法习武,只怕你要失望了。”
“哈。”
他一声轻笑,其语态便是毫不将此放在眼中的样子:“你之心疾虽是先天,可却有治愈之法,只是吾如今这般模样,想替你重塑心脉,亦是无法,不过,你若是能寻到吾之弟子,他二人联手,自当将你治愈,只是……”他连他们如今在哪,是否还活着都不确定,若是想要将她治愈,倒不如待自己功体恢复七八成来的可靠。
“这算是交换条件么。”
香绮筠手支香腮,歪着头的样子像是在思考什么。
“算,也不算。这数百年来,莫说是人,便是个动物,吾也不曾见过,遇上你,算是缘分,若吾有能力,眼下医治你便是,只不过吾现在这样,不是交换条件也是了。”
他苦笑,像是自嘲,亦像感慨:“数百年时间,对吾而言不过一瞬,可世间,不知是否还有玄宗,是否还有人记得吾,道境玄宗宗主,玄天靖。”
“师尊在上,受弟子一拜。”
香绮筠不再多言,翻身拜倒。这一次,玄天靖并未拦阻于她,在她行过拜师礼后,方释出一道灵气,将她扶起:“吾今日与你结为师徒,便是吾之入世机缘再开。吾自当全力教导于你,以你之天资,三个月,足以离开此地。”
三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凭她自己,是毫无可能自这座绝崖冲霄而上。玄天靖所用的方法,也是以这三个月,为她筑基,离开崖底,则是要由他将自身所凝真气,传入她体内,借由外力,脱离困境。他身上有一枚周天星斗戒,可放置有生命的活物于内中,将此地寒池与身躯一同带走,至于需要何种方式不破坏寒池灵气,便由他来传授香绮筠即可。
时间对于修行而言,是匆匆即逝的,更有一种说法,叫做山中无岁月。
这三个月,香绮筠的进境,使玄天靖吃惊,她的资质,似乎不在他那两位弟子之下,若不是先天条件限制了她,只怕这三个月,会让她再进一步。
一切收拾停当,香绮筠看了看高耸入云的絶崖峭壁,不觉有些恍如隔世之感。玄天靖已经在周天星斗戒中修复功体,他是以自身修为,替香绮筠打通经脉,又以浑厚内元为其奠基,使她一举突破,更怕她有不必要的耗损,耗费真气护住她的心脉,一番消耗下来,他将交代的交代清楚,便自行运转心法,修补损耗去了。
这种步履轻盈,身似灵燕的感觉不能更好。
虽是不能一口气冲上崖顶,却也可以在中间停歇之时看一看山间美景,比起当日绝望跳崖,心情不能更好。
她很清楚玄天靖想要什么,作为一宗宗主,被迫成为一个必须在崖底受困数百年的‘囚犯’,他最想要的,便是自由,以及,复原。
虽说玄天靖要她先有所成,才会告知她玄宗相关信息,但她却不会让他等太久。毕竟,玄天靖成为她的师尊,不单单只是教导武功而已,还为她解决了缠身多年的痼疾,尽管治愈只是一个希望,可如果玄天靖不出手,那么,她很有可能会继续过着不知明日的生活,现在,只要她不妄动,便无所忧。
许是太激动,在崖顶就在眼前之时,她脚下一滑,险些摔下,还未等她寻找落脚点反身再冲,已是一双有力的手将她接住,须臾间带着她稳稳落于崖顶草丛之上。
“太君治?”
香绮筠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人,尚不及反应,她已被太君治抱了个满怀:“绮筠,真的是你么……”
太君治的手有些发抖,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就在她出事之后,三院立刻同时发派人手,荡平了这座绝崖,并以地毯般搜索仔仔细细搜扁了每一寸土地。香独秀甚至连绝崖之下也下去寻找过,除了一些与世隔绝的野兽,以及一枚在她坠落过程中飞散而出的发簪外,毫无半点蛛丝马迹。若她当真坠落,只怕难逃命丧此地,甚至尸骨无存的命运。